軟禁與收獲(1 / 1)

13軟禁與收獲

冬季,哈爾濱滴水成冰。陸振舜回家了,蕭紅在冬夜裏找不到住處,被一位人老色衰的妓女接回家住了兩天。

她隻有向家裏屈服。這樣離開北京僅一個月,她又與汪恩甲一齊來到北京。這回她穿著講究的猓子皮大衣,給李潔吾帶來白蘭地酒和馬蹄蓮。恰在這時,高原也找到蕭紅住處,他看到牆上掛著一幅男子的素描,蕭紅告訴他這是汪恩甲,很快就要結婚了。這次他們帶了不少錢,而且常常外出叫李潔吾吃了閉門羹,顯然這次來京是為購物,同時也讓汪恩甲開開眼界。

誰知,好事多磨。正當蕭紅的婚事順利進行時,汪恩甲的哥哥汪恩厚突然出麵,責罵汪恩甲“懦弱”,逼迫弟弟與蕭紅分手,對他也采取了斷絕資助的手段,顯然是蕭紅與陸振舜的餘波還未消停。為此,蕭紅告到法庭,告汪恩厚代弟休妻,由此也可證蕭紅對汪恩甲的感情。開庭那天,張廷舉夫婦和同學劉俊民等都出席了。結果又是戲劇性的,汪恩甲為保全哥哥在教育界的名聲,提出是自己要求解除婚約,蕭紅自然敗訴,她一怒之下回到呼蘭,兩個人暫時分了手。

呼蘭小城此時哪裏還能容下蕭紅?流言蜚語如火燒焦了張家大院,無奈之下,1931年3月,繼母梁氏帶著蕭紅和她的幾個異母弟妹,躲到了阿城福昌號的本家。

福昌號住著張廷舉的兩個同胞哥哥,四個異母弟弟、一個異母妹妹和繼母徐氏,外加堂兄堂弟,蕭紅麵對的是一個龐大的宗族!在張廷舉這一支中,蕭紅的大伯父當家,五叔是保長,年輕的堂兄妹都在外地讀書,家裏隻有一位27歲的未婚姑姑和小嬸與蕭紅還算同齡姐妹。隻是祖母徐氏視蕭紅為異類,罵她敗壞了張家的名聲,處處防範她與小姑姑和小嬸接觸。蕭紅在這種酷似禁閉的環境中,又鬧著要上學,自然還是以失敗拖延下來。這大半年的時間,對蕭紅來說又恰恰是了解農村,體驗農村生活的難得機會。她後來創作《生死場》、《王阿嫂的死》、《北中國》、《夜風》等小說都得益於她這段生活。

在孤立無助的寂寞中,她在懷念著自己的戀人,開始原諒了他。望著夕陽西下的村景,寂靜讓她拿起筆寫出了心中的強烈思念《靜》:

晚來偏無事,坐看天邊紅,紅照伊人處。我思伊人心,有如天邊紅。

夕陽落下的方向正是哈爾濱,正是她的戀人居住的城市。

春日裏,野花爛漫。她在種花時,又想到了汪恩甲,這段相思割不斷,這段戀情還會接繼上嗎?她又寫了《栽花》一詩:

你美麗的栽花姑娘,

弄得兩手汙泥不嫌髒嗎?

任憑你怎樣的栽,

也怕栽不出一株相思的樹來。

到了勝似春光的九月,蕭紅與汪恩甲已和好如初,兩人住進了哈爾濱道外的東興順旅館。當她與汪恩甲在公園漫步時,頗有隔世之感,寫下了“樹大人小,秋心沁透人心了”這樣的詩句。

從初中畢業,一晃已是一年多時間,為了繼續求學,僅僅這麼一個單純的追求,竟讓她付出那麼些慘痛的代價。然而,她沒有屈服,柔嫩的雙肩反而經磨煉堅強了。在與汪恩甲建造的兩人溫馨的小世界裏,她沒有沉迷,在堂妹張秀琴、張秀瑉幫助下,她又進入“東特第二女中”,做了一名高一的插班生。

學校讓她恢複了朝氣。“九一八”事變後,據說她曾撒過反日傳單。她還給在北京的李潔吾寫信,托他購買日本鶴見佑輔著的《思想?山水?人物》等兩部書,說要送給她中學的美術教員,可見她對美術仍情有獨鍾。而這本書恰是魯迅先生所譯,當時她肯定不會想到,幾年之後,她會有與魯迅夫婦近距離接觸的機會。

讓她恢複活力的校園生活轉瞬即逝,原來她懷孕了,不得不再一次告別學校。從此,再也沒有了體驗當一名學生那種在校園裏求知的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