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東興順旅館的''春曲“
東興順旅館位於哈爾濱市道外十六道街,是一座俄式建築,正門開在朝西南的街角,兩翼順東與北兩條街展開,在當時應屬得上有檔次的館舍。“九一八”事變後,客商銳減,住宿業很不景氣,這樣蕭紅和汪恩甲才有可能以賒帳的方式住進來。當然汪恩甲的哥哥是道外教育局局長,蕭紅的一位伯父是道裏區稅務局局長,這種殷實的背景自然是精明的旅店老板所首先算計的。
汪恩甲仍在哈工大上學,蕭紅在家看看書,織織毛衣,偶爾也寫詩,給遠方的朋友寫信,成了家庭的少婦。如果不是後來的變故,實在不能想像,按這樣軌跡發展的蕭紅會成為後來的作家蕭紅嗎?哈爾濱的局勢在一天天變壞。“九一八”後,東北的山河相繼落入日軍手中,隻有哈爾濱,由於它特殊的國際性都市背景,又是中蘇共管的中東鐵路總樞紐,日方當時對蘇聯和英美等國采取和平策略,因此沒有急於武裝占領,成為一個臨時安全島。
這種和平是虛假的,1932年1月27日,日軍終於製造借口出兵哈爾濱,被英勇的哈市義勇軍擊退。1月29日,哈爾濱保衛戰在郊外又一次打響,到2月,哈爾濱淪陷。3月,日軍建立“滿洲國”,扶植溥儀任“執政”,東北人民從此遭受了長達十四年的苦難。
哈爾濱陷入白色恐怖中。日本關東軍占領哈爾濱的當天,就公布《貨幣及金融製度方針要綱》,“滿洲國”一成立,立刻成立偽中央銀行,對東北金融全麵控製。
國事衝擊著家事,蕭紅與汪恩甲也在商量出路。1932年春,在刮大風的一天,呼蘭繼母梁氏的娘家出現了蕭紅夫婦的身影。是想留下?還是借錢?不得而知,總之他們又返回了旅館。初春,蕭紅帶著懷孕做母親的喜悅,寫下四句《春曲》:
那邊清溪唱著,這邊綠葉綠了,姑娘啊!春天到了……
畢竟是年輕,她還有許多美好的幻想和企盼,她從來為追求美好而努力著,總把失望拋在一邊。5月,蕭紅的肚子如小盆似的凸現,在需要加強營養的時候,卻是錢囊空空,債台高築。住了半年多的時間,欠下食宿費高達四百多元,老板的臉色顯然非常不自然了。
在這非常時刻,汪恩甲外出突然失蹤一去不歸,給蕭紅這個孕婦支撐的天猛然地塌了下來。汪恩甲這次外出的原因,一說,是回家籌錢,再無人知其下落。到上世紀80年代以來,一些人猜測他是借口籌錢,拋棄蕭紅。事關別人道德,應有證據出示。一說,汪家與馬占山部下王廷蘭是親戚(曾長期有汪恩甲本姓王,是王廷蘭的兒子一說)。當年馬占山成立黑龍江省抗日救國軍。5月,授予王廷蘭陸軍少將銜,秘密前往齊齊哈爾,與當時調查日軍暴行的國聯李頓調查團代表見麵,不幸在齊市被日軍逮捕害死,壯烈殉國。汪恩甲獲知死訊,出去打探,就再無音訊。
汪恩甲的失蹤,至今仍是未解開的謎。那時在日軍占領下,和平市民失蹤被殺害的事時有發生。蕭紅懷著七八個月的身孕,日夜苦盼,她想外出去尋找丈夫,但到了這種時候,旅店老板的心就是用刀也砍不進去了,她成了債主的“人質”。許廣平曾在《追憶蕭紅》一文中說:“在旅邸上,‘秦瓊賣馬’,舞台上曾經感動過不少觀眾,然而有馬可賣還是幸運的,到連馬也沒得賣的時候,也就是蕭紅先生遭遇困厄最慘痛的時候。”許先生指的就是這次遭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