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關於新月社與新月派,世人有各種不同的評價和詮釋。一說新月社成立於1923年的北京,也就是在徐誌摩的住所鬆樹胡同7號,到1927年才移到上海。早期的新月社隻是一些誌趣相投的朋友們湊在一起聊聊天,演演戲,是一個類似票友會那樣的組織,沒有一點政治色彩。聞一多最初參加新月社的活動,還隻是出於他對戲劇的愛好和他對徐誌摩本人的好感,與政治沒有關係。其特點是以留學歐美,或者說以清華學生為主要班底。到了1927年5月,胡適來到上海,當時徐誌摩正在籌備新月書店,創辦《新月》雜誌。徐請胡適參加,並讓他做董事長。最初的11位董事為胡適、餘上沅、聞一多、梁實秋、徐誌摩、張嘉鑄、潘光旦、饒孟侃、丁西林、葉公超、劉英士,後來加入了羅隆基與邵洵美等人。當時書店是朋友們集股成立的,最早出版的一批書就是朋友們的譯著。後來逐漸演變成了一個帶有政治理想的文人團體,新月社成了一個自由主義知識分子的大本營,胡適和新月社同人以《新月》為陣地,開始對國民黨猛烈批評,促成了中國自由主義知識分子議政的一個高潮,但當時聞一多卻保持了沉默。事實上,《新月》雜誌自1928年3月10日首刊之後,編輯人員名義上為徐誌摩、饒孟侃、聞一多三人。當時饒任職上海市政府秘書,整天有忙不完的公務,很少顧及刊物事。聞一多在南京中央大學任教,有點鞭長莫及,實際負責主編的隻是徐誌摩一人而已。在南京的聞一多除自己為《新月》寫稿外,還拉了一些年輕人的稿子入選《新月》,除陳夢家外,另有費鑒照、陳楚淮等幾個年輕人也頗受聞的青睞,並為之薦稿。1929年4月,聞一多自動解除編輯職務。
另一種說法似乎與此不同,如艾青在《中國新文學大係》第十四集《詩集》(上海文藝出版社1985年出版)中的序言中說:“一九二六年四月一日,北京晨報《詩鐫》出世。這是聞一多、徐誌摩、朱湘、饒孟侃、劉夢葦、於賡虞等人主辦的;然而作為《新月》月刊卻在一九二八年三月才創辦。”新月派的主將聞一多,開始寫詩采用自由體,但“不久卻成了格律詩的狂熱的提倡者,藝術上的唯美主義者,寫了《也許》《死水》《靜夜》《一句話》《飛毛腿》等詩,正如他自嘲的,是‘帶著腳鐐跳舞’了……第二年,因與徐誌摩、梁實秋觀點不同,辭去編輯職務。”又說:“另一個主將徐誌摩,他具有紈絝公子的氣質。他從教會學校出來到外國學銀行學。寫了不少愛情詩……他喜歡在女人麵前獻殷勤。他的詩,常以圓熟的技巧表現空虛的內容,如他寫的《沙揚娜拉》……陳夢家也寫了一首《葬歌》,說希望到一個‘永久的國度’。他卻寫完了還活了二三十年。屬於新月派的詩人很多,活動的時間也最長,這是大革命失敗後,中國詩壇上出現的一股消極的潮流。”按艾青的詮釋,到了陳夢家的《雁子》,新月派已經奄奄一息了。1931年聞一多寫了一首《奇跡》之後,新月派已不可能出現什麼奇跡了。
與艾青觀點不同者如曹未風在《辜勒律己與聞一多》中說道:“聞氏後來回到清華任教時,他還是不懈地注意提拔新詩裏的後輩人才。曹葆華同孫毓棠都是他的經常的座上客。卞之琳、李廣田諸人也跟著他時常在一起。所以徐誌摩死後……《新月》《詩刊》所主張的那一種新詩運動,卻實在仍然由聞氏繼續下去。”(《聞一多年譜長編》)真可謂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不過要說徐死後,聞把新詩運動繼續下去這種觀點,似乎明顯有硬傷。徐作為新月的詩魂,自1931年墜機遇難後,“新月”開始西沉。聞一多算是新月派最有影響的詩學理論家,但他在青島大學時就開始轉向了,不僅轉入學術研究,而且與新月派成員在思想、藝術旨趣、政治觀念等方麵,漸漸拉開了距離,終於走上了“鬥士”之路,直至被國民黨特務暗殺。聞在青島大學的門生臧克家就曾說過:“他(聞)曾對我表示,對《新月》月刊是不滿意的,違反了當年創刊時候的初衷,顯然是對胡適有意見。另外徐誌摩墜機消息傳來,聞先生並沒寫文章悼念他,大家都知道他們二位關係是很好的。我問他,他回答說:‘誌摩一生糾纏在愛情的故事裏。’”(《悲憤滿懷苦吟詩》)便再也沒了下文。相對於徐誌摩遇難後胡適等人的忙亂與紀念,聞一多與新月派的分道揚鑣不言自明,因而睜著眼睛說聞在徐之後繼續這一派新詩運動,不是無知就是妄語了。
[13]《北大與清華:中國兩所著名高等學府的曆史與風格》,劉克選、方明東主編,國家行政學院出版社1998年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