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三隻新生代“海龜”(3)(1 / 3)

1935年3月初,曾昭燏中斷金陵大學研究班學業並辭去附中教職,在兩位兄長的資助下(昭掄出自己薪水的60%做學費,昭承出路費)赴英倫求學。行前,曾昭燏辭告親友,登詣師門,一一作別,並特詣胡小石“願夏廬”與恩師家人告辭。曾氏以禮稱胡小石之母為太師母,當曾昭燏聽太師母“歸後未知能相見否”之語[17],不禁淒然,頓時熱淚盈眶。

3月13日,曾昭燏由二位兄長送至上海碼頭,登上意大利郵輪,赴英國求學,隨後在倫敦大學研究院選定考古學專業——這是中國首位赴海外就讀考古學的女性,正是在這所世界著名的大學裏,曾昭燏與吳金鼎、王介忱、夏鼐等三位海外學子不期而遇了。

倫敦大學的中國學生

夏鼐與曾昭燏皆出生於清宣統元年(己酉),隻是曾氏出生於農曆正月初八,夏鼐於十二月二十七日戌時生於溫州城內厝庫司前老屋。按中國傳統曆法的算法,曾昭燏生在年頭,夏鼐在年尾。但按西曆計算,夏鼐出生時已是1910年2月7日,比曾氏小一歲。

從曾、夏二人赴英國留學的時間排序看,曾在前,夏在後。曾昭燏由上海動身時,夏鼐正在安陽從梁思永領導的殷墟發掘團進行考古實習,直到這年的8月7日始離上海。盡管曾、夏二人入學時間相差幾個月,但同拜在葉茲教授門下就學,屬於同年同師真正意義上的同窗。因吳金鼎早已入學,且同為葉茲的學生,曾、夏二人自然尊吳氏為學長,或按武俠小說中的排行稱為“大師兄”是也。

同祖上曾文正公常年撰寫日記的習性一樣,曾昭燏留學期間寫有大量日記,其兄曾昭掄也有記日記的習慣,這大概是曾國藩所說的“有恒”的一種家風的再現。曾昭掄的日記大多在戰亂中遺失,而曾昭燏日記原藏於曾氏後人曾憲洛家中,惜“文革”被抄沒,隻有少量殘存。從南京博物院於2009年曾昭燏百年誕辰期間編輯印行的《年譜》所引曾氏部分日記、信函等材料可見,曾昭燏在英國留學期間,除了隨導師讀書,還有機會參加實際的田野發掘工作,生活頗有趣味,也是一生中難得的短暫的幸福時光。1935年10月,曾昭燏奉導師葉茲教授之命外出做考古發掘實習,在30日這天,她給堂兄曾約農寫過一信,敘述了自己的學習生活等情況。信曰:

二哥則鑒:

妹走入考古一途,事亦滑稽。妹在國內,雖曾起此一念,然自問於此道,毫無根柢,念亦旋消。到英以後,顧小姐力勸妹入維斯堡校補習。因上期是學年最後一期,各大學例不收新生。妹以此校之設,似專門為各殖民地之公民訓練的,於妹以不甚須。故妹未上此校,而往倫敦大學各學院接洽旁聽。同時請用一教員補習德文及英文。故上期除私人補習外,在倫敦兩學院旁聽,欲在此一期從容考慮。因妹在中大所學是中文,於英國任何課目均不相銜接。不意倫敦大學藝術學院教授葉慈,係研究中國及印度佛刻銅器等藝術,現任中國考古及美術學教授,見妹大喜,即令為其校之旁聽生。於妹基本科,如人類學等特加教習。再三勸妹專心就學此地。如此一期之久,下期已成不可離之勢。妹亦不知其然而至此也。然錄於此地亦甚滿意……

國土日蹙,強鄰內逼,誠不知二三年後國家如何也。妹在此,遇三姐(南按:曾寶蓀)之前後同學數人,皆盛言三姐的天才,並問近狀,妹一一告之。妹常自念,以三姐之學問才能十倍於妹,為藝芳終身犧牲,妹何以不能?……愷姐(南按:俞大絪,字愷芳)在牛津甚忙,大約明年可回國。妹因教授之命,來此地作發掘工作三星期,日與鍬鋤泥土為伍,亦覺有趣。擬於明日返倫敦。因聞恒姐(南按:俞大縝)將於後日來英,妹往迎之。恒姐到後,即將往牛津。妹在倫敦居一二星期,亦往牛津。四姐(南按:堂姐曾寶菡)已抵英,有信與愷姐,托於牛津覓屋。家人骨肉能於萬裏相聚,何樂如之?

……[18]

11月1日,曾昭燏接自國內來的姑表姐俞大縝(恒姐)往牛津與二嫂俞大絪會合。至此,曾、俞兩家表姐妹在英倫讀書人數達四人,一班心性高潔的才女相聚於千裏之外的異國校園,曾昭燏的快樂心情是可想而知的。

1936年,曾昭燏利用寒假到各地博物館收集散失在英國的中國銅器資料,為寫作碩士論文做準備。這年6月19日,曾氏給傅斯年寫了一封長信,內容不但關係她的留學生涯和治學路數的抉擇,還牽涉到同在倫敦大學的夏鼐和吳金鼎。從這封信中,可從另一個側麵了解中國考古界新生代中,最有希望的三位考古學家的留學生活以及當時的處境。信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