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線又停在他微微敞開衣襟的頸項間,看到那些深入骨髓的鞭痕或刀疤,再似乎透過絲被和衣裳就能看到他胸前的烙印,方顏心裏微微扯疼了一下,於是不敢再看,將臉偏向了一邊。
“郡主,房間準備好了。”門外傳來真瑤的聲音,方顏看見她手裏端著蒸氣騰騰的水盆,大概是要給柳名歡洗臉用的。
方顏忙道:“我知道了,你稍等一下。”
她轉過身,看著床上的柳名歡正待開口,卻見他自己已經坐了下來,掀開絲被下床。她之前就沒給他脫鞋,這會兒他也用不著穿鞋,但他還轉身將那絲被給拉平整了,才低著頭從她麵前走過,腳步有些虛浮。
“我扶你。”方顏想起自己剛剛才暗示過要他珍惜生命,而他似乎也懂了,於是趕緊上前去將他手臂扶住,口裏這麼說著。
柳名歡垂著眼,沒拒絕也沒迎合她,任她扶著他往房外走去,就是腳步因她的速度而放慢了許多。
“在前邊帶路吧。”方顏走到門口時,小心翼翼的讓柳名歡跨了出去,才對看呆了的真瑤這麼說道。
真瑤回過神來,趕緊應了一聲兒轉身在前邊帶路。她就是有些不敢相信,這麼溫柔好說話的郡主,怎麼可能是傳說中折磨了柳家人兩年的罪魁禍首呢?但郡主自己又是不否認的,真教她疑惑。
繞過了兩條回廊,方顏才扶著柳名歡到了真瑤給柳名歡準備的新房間。她稍稍掃了一圈感覺挺滿意,便將柳名歡扶了進去,等到他在床邊坐下後,她才回頭讓真瑤將巾帕打濕後遞過來。
真瑤又是一愣,沒想到郡主要親自給柳名歡洗臉,但她很快就低頭將巾帕在熱水中打濕,然後稍稍擰幹了遞給方顏。
方顏想著趕緊讓柳名歡睡下了就好回房去休息,一時也沒想過跟柳名歡報備一聲就手持熱巾帕往他臉上擦去。結果當然是柳名歡迅速側臉,避開了她的動作,同時也朝她伸出手取過那熱巾帕往臉上蓋去。
她忙奪回他手上熱巾帕,解釋道:“你額上傷口不能沾熱水的,往後會留疤。你自己看不見我就幫你,我沒有其他意思。”
“是啊,柳名歡公子,你就讓我們郡主贖贖罪吧。這樣郡主心裏也會好……”真瑤再次被方顏一個瞪眼給瞪得低下了頭,她又說錯話了?
方顏眼神有些怪異,又不想給柳名歡擦臉了,她這麼殷勤著好像真是在贖罪一樣,但柳名歡有今天可真跟她沒有半點關係的。
隻是在方顏準備將熱巾帕塞進柳名歡手裏時,柳名歡卻已經轉回了臉。他微微閉上眼,長長的睫毛鋪天蓋地在眼下陰影處顫抖著。這麼一著,方顏就狠不下心了。
方顏抿著唇思忖半晌,最終還是決定算了。柳名歡好不容易有點反應,她不想傷了他的自尊,畢竟人家眼睛都閉上了等她擦臉呢。
於是方顏小心翼翼的繞過他的傷口,替他仔仔細細將臉給擦了兩遍。期間真瑤重新擰了一次巾帕,她就看著他的臉龐心裏又有些疼,覺得這麼清雅的男子受到那種折磨,真是有些讓人歎惋。就不知,未受折磨之前的柳名歡,是個什麼樣。
“郡主,郡主……”真瑤不得不開口喚她家郡主了,因為郡主給柳名歡公子擦完臉後,已經呆呆的看了柳名歡太久時間了。
柳名歡眼睛都睜開了,隻是垂眼看著其他地方。
方顏回過神來,趕緊就丟下了巾帕,生怕柳名歡誤會她對他有意思,就像以前那郡主對柳可君一樣。她慌裏慌張地解釋道:“柳名歡你別誤會,我……我剛剛在想其他事情所以出神了,絕對沒有半點非分之想!你……你不用擔心,我真的沒其他意思……你早點休息,我、我先走了。”
方顏說完不敢再看柳名歡了,轉身逃跑似的離開了柳名歡的房間。
“郡主她……”真瑤呆愣了一會兒,轉頭看向柳名歡時卻見他已經和衣睡下了。她於是小聲地說了句:“郡主其實很好的……”歎了口氣,她端著熱水盆出去了,臨走前吹滅了屋裏的燈。
柳名歡在黑夜裏,輕輕的咳了一聲,一整夜就再沒有動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