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飛的部將,雖多為北人,但死後均葬在了杭州。張憲墓原在東山弄口,離嶽飛墓隻有一華裏。張憲是一名蜀中大將,也是嶽飛的得意愛將,公元1142年與嶽飛父子同時受難,平反後被追封為烈文侯。他的墓到明代時已經荒蕪,一個偶然的機會,被一個名叫王天佑的杭州人發現,重新修整一新。上世紀60年代時,此墓尚在,已經被圈進了西湖區人民醫院內。據說現在隻剩下墓前的石馬遺跡了。李寶墓在花港觀魚;“馬前張保,馬後王橫”,前者墓在長壽路,後者墓在法院路;楊再興家居艮山門,死後百姓建廟紀念他,留下了地名叫“楊墅廟”,一直叫到了今天。
嶽飛死後才兩個月,戰友韓世忠就在靈隱飛來峰建了一個亭子,名曰“翠徽亭”,名為登覽形勝,實為紀念嶽飛。原來嶽飛曾經寫過一首《登池州翠徽亭》詩曰:
經年塵土滿征衣,
得得尋芳上翠徽,
好山好水看不足,
馬蹄催趁月明歸。
戰友冤死,韓世忠辭官,自號“清涼居士”,頭戴青巾,騎驢攜酒,後麵跟一二小童,縱遊西湖,絕不練兵,終究憂憤而死,卻留得翠徽亭,今日依舊飛來峰上,俯瞰曆史正邪。
嶽飛死後,故居被改為太學,宗屬亦都被發配嶺南。太學生們卻說,夜裏常看見嶽飛在太學中巡行。1276年,元人滅宋,俘虜了太皇太後、皇太後和皇帝,以及文武百官和太學生們,統統擄向北方。太學生徐應鐮與子女誓不投降,全家在太學旁的嶽王祠裏祭祀了嶽飛之後,集體自殺,民族氣節,可歎可敬重!
嶽飛平反後,被流放到嶺南的眷屬又遷了回來,住在今日杭州下城新橋附近,也留下一個地名,叫嶽家灣。據說當年棲霞嶺下多有店家,開店的也多姓嶽,均為嶽王後代,衍至今日,又不知留下多少嶽家後代子孫了。
如今,你隻要在嶽廟前一站,看到大門口那塊大詩碑,上麵刻著嶽飛的《滿江紅》:怒發衝冠,憑欄處瀟瀟雨歇……你就覺得英雄浩氣,不僅僅是一個人的,也是整個民族的。你麵對的是整個中華民族的偉大氣節,嶽飛是中華民族的嶽飛。氣節也在參與著曆史,在某種狀態下,改變著曆史。抗日戰爭期間,杭州淪陷前人們紛紛到嶽廟來告別,向嶽王爺宣誓要打回來。光複後又立刻去嶽廟祭拜,告慰英魂。從這個意義上說,嶽飛不是永生的嗎!
注釋[1]選自《走讀西湖》,浙江攝影出版社2006年版。作者王旭烽(1955-),浙江杭州人。作家。著有《旭烽茶話》等。
五人墓[1]
山穀
蘇州和杭州並稱,西湖邊上的“湖上三墳”——嶽飛墓、張蒼水墓、於謙墓,以及秋瑾墓,幾位民族英雄的英靈,使風光如畫的西湖,平添了一股浩然正氣,令世人景仰。嶽飛的“壯士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於謙的“粉身碎骨渾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讓人陡生豪情,特別是女性秋瑾,她的“拚將十萬頭顱血,誓把乾坤力挽回”,更加激勵人心。相較而言,蘇州長達二千多年悠長的曆史,有太多的柔媚,怪不得有人說蘇州是溫柔富貴之鄉,民風敦厚,文人雅士多,而少燕趙慷慨悲歌之士。
當然事情也不是絕對的,吳地的俠義之人,最早見於典籍的當首推吳越春秋時的專諸和要離。當遠在北方的荊軻擊築高歌“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還”去刺殺秦王的時候,吳地早就相繼上演過了恐怖活動,那就是專諸和要離的故事。為了奪得吳國君主的寶座,公子光(闔閭)請專諸去刺殺吳王僚,專諸用藏在魚腹中的魚腸劍刺殺成功,自己也倒在血泊之中。後人欣賞他的行為,在閶門內至今還有一個街道,就叫專諸巷,可見他在吳人腦海裏的印象之深。另一個就是要離,謀殺對象是時在衛國的僚公子慶忌。要離先是殘忍地殺了妻子,並自斷右臂佯裝負罪出逃,得以親近慶忌,在得手後,自己“伏劍而死”。比起專諸除了俠義外,要離除了陰謀,還搞了更多的偽裝,代價的慘烈使整個行動過程更富有戲劇性、刺激性,他的忠心義膽為後人特別是文人所推崇。要離的墓在專諸巷內,明代“江南第一才子”唐伯虎在沉醉繁華夢鄉的時候,也會忽然悲從中來,想到要離這位先人:“獨悵要離一抔土,年年青草沒城墉。”可見文人對於先輩俠義之風的欽敬和緬懷,也從一個側麵說明這種情結正是知識分子所缺少的。
今天,如我這樣的文化人讀到這樣的故事,已撩不起禮敬的心情,要離不惜以自己的生命來相幫闔閭成功王業,那是他個人的信仰和選擇,但殘暴地以無辜的妻子的生命作為一種特殊的手段,卻是一種惡劣心理的體現。
在諸侯割據、禮崩樂壞的年代,恐怖和暴力,是實現君王夢和霸主夢必不可少的兩手,農民加流氓無產者所謂的殺身成仁是那個時代的時髦,其時整個社會的生產力水準極低,吳國也沒有更多的文明開化,遠遠不是後來的繁榮昌盛。當社會文明的步伐朝前邁進時,這樣的故事在吳地就越來越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