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我有一百個問題(文)(1 / 3)

?冬去春來,玄奘已在大覺寺呆了數月之久,與道嶽法師共同參研佛法,學習《阿毗達磨俱舍論》。

隨著時間的推移,兩人遂成忘年之交,漸漸地便無所不談。

一日,他們竟聊到了皇帝新修的家譜——

“南北朝時期西涼國開國皇帝李暠是當今聖上的先祖,”道嶽法師說道,“他同時也是漢代名將李廣的後裔,李暠生子李歆,西涼國傳到李歆就被北涼滅了,李歆的兒子逃到南朝的宋國,後來生子李重耳,李重耳生子李熙,李熙生子李天賜,李天賜生子李虎,而這個李虎就是當今聖上的祖父。”

聽道嶽法師詳細介紹著這份帝王譜係,玄奘不禁微笑道:“開國皇帝都會弄一個自己認可的譜係表,那也不足為奇。依玄奘看,聖上的這個譜係著實牽強得緊。”

“何以見得?”道嶽法師有些鄂然。

玄奘道:“當今聖上認西涼開國皇帝李暠為先祖,大約是想說明其出自龍種,注定是要當皇帝的。但李暠根本就不是真正的皇帝,隻是一個小小的割據政權的頭領,而這個頭領的身份還是手下的段姓將領怕自己不能服眾強加給他的。”

“說得也是……”道嶽法師若有所思地說。

“還有,”玄奘接著說道,“這個譜係的另外一個破綻是李重耳,據《魏書》記載,根本就沒有李重耳這個人。這個暫且不說,更為重要的是,聖上既然追認老子李耳為自己的先祖,李耳和李重耳隻差一個字,李重耳作為老子的後裔居然不知為祖先避諱,這不是太奇怪了嗎?”

“是啊!”道嶽登時恍然,“玄奘法師,虧你想得出來,這譜係其實矛盾重重,不攻自破啊!明日,老僧定當上表聖上,稟明此事。”

“師父還是不要上表的好。”玄奘淡淡地說道。

“這是為何?”道嶽奇怪地問道。

玄奘道:“聖上修家譜,自稱是道教祖師的直係後裔,說到底,也不過是為了證明李氏有當皇帝的命,借此抬高身世,以誌正統罷了。師父又何必強去辯明?”

“可是,聖上親自到國子監宣布,國中三教,道第一,儒第二,佛第三,硬是借用朝廷力量,打壓佛門。還有那個太史令傅奕,自武德四年起,年年上表,請求廢除佛教。道士們也跟著步步緊逼,大有不滅了佛門誓不罷休之態。老僧身為佛門弟子,如何能對此聽之任之?”

道嶽的說法絕非危言聳聽。

在隋代,文帝楊堅生於佛寺而非道觀,於是佛先道後;現在李家上台,一眾道士不免興高采烈——風水輪流轉,皇帝到我家!

早在武德三年,道士歧平定就利用高祖在道教勝地樓觀祈福的機會,率先提出老子乃是皇室先祖的說法。

同年,晉州樵夫吉善行奏稱,看見一騎白馬的老叟對他說:“與我告唐天子一聲,我是他的祖上,今年賊平之後,子孫享國千歲。”

此類事件如此湊巧而密集,實在不能不令人懷疑背後有統一的部署。

這些把戲當然逃不過李淵的法眼,然而他卻樂得順水推舟,因為他非常需要這些東西來為皇室服務。

魏晉以來門閥士族勢力強大,社會門第觀念根深蒂固,而在這種氏族門第之中,李唐家族根本就排不上號。

有一件事情很清楚地說明了這一點:李世民做了皇帝之後,曾讓高士廉做《氏族誌》排定天下姓氏,高士廉以為李世民開明,鬥膽仍將山東崔姓排第一,皇姓排在後麵。不料李世民勃然大怒,硬是依靠皇權欽定李姓為上上姓,居第一等;外戚姓氏為上中姓,居第二等;崔姓等氏族大姓為上姓裏麵的下姓,居第三等。

這件事情固然說明李世民並不是真正有多開明,另一方麵也說明了當時的社會風氣,出身是何等的重要。你沒有一個好祖宗,即使當了皇帝,人家也照樣把你排後麵。

李家父子就是這樣,雖然自稱是北周貴姓,雖然當了皇帝,但在自命不凡的氏族麵前仍然有一種暴發戶般的發自內心的心虛。為了抬高皇族,皇室挖空心思與分量嚴重不足的西涼王族攀親。現在天上突然掉下個聖人老聃做祖宗,當然樂不可支。

皇帝和道士們在祖宗問題上一拍即合,佛教的麻煩從此不斷。轉過年來,道教開始發難——

武德四年(公元621年)六月,太史令傅奕上疏,請廢佛法。

他在奏章中稱:佛在西域,言妖路遠,漢譯胡書,恣其假托。故使不忠不孝,削發而揖君親;遊手遊食,易服以逃租賦。……且生死壽夭,由於自然;刑德威福,關之人主。乃謂貧富貴賤,功業所招,而愚僧狡詐,皆雲由佛。竊人主之權,擅造化之力,其為害政,良可悲矣!

這篇奏章攻擊力極強,對佛教的指責招招致命,且直指皇帝心中的隱痛。

傅奕並不是中國曆史上第一個提出滅佛的,在他之前,佛教在中國已經有過兩次法難。

第一次是公元五世紀的北魏太武帝拓跋燾。

太武帝早年信佛,後來受到信奉道教的大臣崔浩和寇謙之的影響,成了一個道教徒,這也是中國曆史上第一位道教皇帝。

公元444年正月,太武帝下令,王公百姓不得再向僧侶施舍錢物;同年9月,開始捕殺名僧;

到了445年,太武帝終於發出了絕殺令,在全國範圍捕殺佛教徒、焚毀佛經、佛像。

諸有佛圖、形象及佛經,盡皆擊破。沙門無少長,悉坑之!

也就是說,所有的寺廟、佛經、佛像,不管什麼情況,統統燒毀;所有的僧人,不分年齡大小,全部活埋!

在小說《西遊記》裏,唐僧師徒曾經經過一個滅法國,那裏的國王發願要殺一萬個和尚。得知此事,師徒四人非常氣憤,覺得這個國王實在是太殘暴了。

但實際上,曆史遠比文學作品要殘酷得多,魏武滅佛之際,一年之內便坑殺僧尼數十萬!

據說當時士兵們得到的命令是:凡是禿頭的格殺勿論!致使一些不長頭發的或頭發比較稀少的老百姓也慘遭牽連,死得不明不白。

第二次滅佛事件則是北周武帝宇文邕搗鼓出來的,滅佛的理由據說是一位叫張賓的道士給他上了一條最新的讖語,上麵隻有六個字——

黑衣人奪天下。

黑衣人是誰?如何可奪大周的天下呢?宇文邕思來想去,矛頭再一次對準了僧人。

南北朝時期,北方的僧人往往穿深色的粗布僧衣,僧衣的顔色到了唐朝以後才漸漸豐富起來。

莫非黑衣人奪天下,是指和尚中會有人篡了大周江山?宇文邕覺得這不能不引起重視。

為表示自己的理性和公正,宇文邕下令召開一次儒釋道三家的辯論大賽,以辯論結果來決定揚棄的標準。

然而周武帝畢竟已經有了先入為主的想法,這場辯論的結果也就可想而知,在皇帝的幹預下,佛教大敗。但是道教也未勝出,倒是儒家成為最後的漁翁得利者。

緊接著,周武帝宣布在全國範圍內徹底鏟除佛教,所有非儒家的經典一律燒毀。

據說當時一個叫慧遠的名僧,當著周武帝的麵,氣憤地說道:“你持王力自在,破滅三寶,是邪見之人,將受阿鼻地獄之苦!”

而周武帝的回答卻是:“但令百姓得樂,朕亦不辭地獄諸苦。”頗有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佛門風範。

其實周武帝滅佛跟百姓有什麼關係呢?他真正覺得踏實的就是防範了那個“黑衣人奪天下”的讖語,從此周氏政權可以永固了。

把王權跟百姓聯係在一起,這或許就是古代為王者最喜歡使用的伎倆吧。

然而世事難料的是,周武帝死去僅三年,隋朝就代之而起,結束了宇文家族的皇祚,並一統中國。

“黑衣人得天下”這句讖言,居然應在了隋文帝楊堅的身上!

楊堅出生在般若寺中,據說出生時渾身發寒,一副養不活的樣子。當時般若寺中有一個叫智仙的尼姑,救治了小楊堅,於是楊堅的父母就將兒子托給這個智仙撫養。

智仙給楊堅起了一個小名,叫那羅延。

那羅延是梵文音譯,“金剛力士”的意思,這與他的本名“堅”,有意義互通之處。

“楊堅,你以後就是我佛門的金剛力士。”這大概就是智仙的想法。

楊堅自幼跟隨智仙吃齋奉佛,過出家人的生活,一直到十三歲,智仙才把他交還給他的父母,送入太學讀書。

離開般若寺的時候,智仙曾語重心長地對楊堅說了這樣一番話:“兒當大貴,從東國來,佛法當滅,由兒興之。”

這句話的意思就是說,你生來就是我佛門中人,將來一定會大富大貴。如果有一天佛法要淪滅的話,你要擔當起振興佛法的重任啊。

麵對智仙這一番意味深長的教導,楊堅覺得奇怪,佛法當滅?什麼意思?但他還是鄭重地點了點頭,將這番話深深印在了自己心中。

楊堅回家後,智仙仍留在般若寺內,一住就是四十餘年,從未走出寺門之外。直到周武帝滅佛的時候,楊堅才將她接到自己的住處。

那時的楊堅已經是北周王朝的重要官員了,得知滅佛的消息後,他立即想到當年智仙對他說的那番話:佛法當滅,由兒興之。於是馬上派人去接智仙,將她保護起來,躲過了這場災禍。

取代北周政權的隋文帝楊堅居然是在尼姑廟裏長大的,這對於為避讖諱而滅佛的周武帝來說,真可謂是一個絕妙的諷刺。

楊堅建隋後,於公元589年打過長江滅掉江南小朝廷陳朝,完成了中華統一的大業。在政策上他主張三教並立,共同發展,但在實際運作上卻是傾向於佛教的。

這樣,剛被滅了不久的佛教,再一次恢複了活力。

現在,傅奕又在積極準備搞第三次滅佛運動,從武德後期開始,他幾乎是年年上表,請求廢佛。

對於已經剃度的僧尼,他甚至提出了具體的解決方案,說:“天下僧尼,數盈十萬,請令匹配,即成十萬餘戶,產育男女,十年長養,一紀教訓,自然益國,可以足兵。”

從這裏也可看出,隋唐改朝換代之際,全國人口的大量減損,居然要讓和尚與尼姑配對生子來益國足兵!同前兩次滅佛行為相比,傅奕給出的這一招不能說有多狠,但卻是相當的損。

傅奕的奏章遞上去之後,李淵將其分發給群臣傳閱討論,他問:“傅奕常說佛教無用,卿等以為如何?”

這時,尚書左仆射裴寂奏道:“陛下昔日起義師之時,就是憑借佛法的力量,您曾說過位登九五之後,要弘揚佛法。現在天下統一,六合歸仁,富有四海,您卻相信傅奕的話,要廢除佛教,這豈不是虧往昔而彰今過嗎?”

別的大臣們也大都讚同裴寂的觀點,他們說:“佛教興於前朝,弘善遏惡,冥助國家,理無廢棄。”

結果是,朝中大臣,讚同傅奕的隻有太仆卿張道源一人,其他的大臣都反對,高祖這才擱置了廢佛之事。

這也是一件令佛教徒們頗感欣慰的事情,唐初社會風氣普遍崇佛,朝廷高官也不例外。

但是,看到佛教在朝廷之中如此勢大,卻也不能不令李淵感到深深的警惕和不甘。

對於佛教,李淵始終采取的是實用主義態度,剛剛起兵之時,他確實曾親臨佛寺祈福;篡奪帝位後的武德初年,繼續推行崇佛政策,立寺造像,行齋弘佛。

當然,這種崇佛更多是打著佛教的幌子來推行自己的政策。

例如武德元年下詔禁宰耕牛,顯然是出於盡快恢複生產的目的,但詔書中卻冠以“釋典微妙,淨業起於慈悲”這樣冠冕堂皇的理由,似乎是為了宗教才下令禁止殺生的。

隨著軍事上的不斷勝利和全國的逐漸統一,佛教對政權的負麵作用在李淵眼裏不斷放大,它與皇室之間本就缺乏像楊堅那樣的情感聯係,而皇室又偏偏姓李,使得老對頭道教成功地和皇家攀上了親戚。

隋朝末年,社會上就有“老君度世,李姓當王”的民謠四處傳播。不得不說,這個民謠實在是太聰明了!因為當時的義軍之中,幾個較大的勢力都姓李:李淵,李密,李軌……隨便哪個李上台,都符合“李姓當王”的讖語,都可以同老君攀上關係。

朝廷雖有改弦易轍之念,奈何下麵的人卻不買帳。畢竟信仰不同於別的東西,涉及人心的安寧,難以脅迫。因而就算朝廷有廢佛之意,仍不能不考慮大臣們的意見。

反複猶豫數年之後,武德八年,李淵終於到國子監,明確宣布道第一、儒第二、佛最後,這無疑是對佛教的重大打擊。

“這些都不過是一時因緣罷了,”聽了道嶽法師的介紹,玄奘倒是十分平靜,“弟子去歲在荊州聽到這些事情時,也覺得寢食難安。隻是到了長安之後,日日聽師父講經,心中豁然開朗,便覺得有些事情真的不值得放在心上了。”

道嶽聞言不禁一愣,事關佛門生死存亡的大事都可以不放在心上嗎?還說是因為聽我講經之故,我何時講過這些?

看到道嶽法師不解的神色,玄奘微微一笑:“師父這些日子,一直在為弟子講授《阿毗達磨俱舍論》。弟子記得,《俱舍論》中有言:佛之大悲,攝化眾生,常住於三種之念,第一念住,眾生信佛,佛亦不生喜心。第二念住,眾生不信佛,佛亦不生憂惱。第三念住,同時一類信佛一類不信,佛知之,亦不生歡喜與憂戚。弟子心中常想,為什麼佛可以不喜不憂不惱呢?那是因為佛常安住於正念正智的緣故。”

道嶽恍悟,不禁感歎道:“慚愧呀,老衲修行數十年,說到底不過是一介凡夫俗子,每看到眾生不能從迷夢中清醒,不肯回觀尋找自家寶藏,就感到悲痛憂惱;若見眾生從迷夢中走向醒悟大道,就不由自主地歡喜讚歎。這正是不能常住於正念正智的結果啊!諸佛菩薩慈悲加護,當憫恕老僧的無知和魯莽吧。”

玄奘道:“師父為佛陀遺法而擔憂,是為護法羅漢,人人欽敬,又何必自責?”

道嶽法師歎道:“老衲對朝廷的排佛主張完全無能為力,還說什麼護法?奘師此言,當真讓老衲慚愧不已啊。”

“師父也不必太過憂慮,”玄奘道,“聖上下令道在佛先,不過是因為天子姓李罷了。但朝廷並沒有因此排佛、滅佛啊。”

“老衲隻是擔心,等到朝廷下旨滅佛,一切就都太晚了。”

“師父還記得阿難陀的那個夢嗎?”玄奘突然問道,“阿難在佛陀入滅前三個月,夢見百獸之王的獅子死去,名花灑在它的頭上,禽獸仍然恐怖遠離。但不久獅子身內生蟲,蠶食了獅子肉!”

道嶽點頭道:“當時佛陀向他解釋說,獅子身上蟲,還食獅子肉,就是說佛滅後,諸弟子修道之心,一切惡魔皆不能擾亂。隻是後來佛弟子自行不法,破壞佛教。”

“不錯,”玄奘麵色莊嚴,一字一句地說道,“沒有任何外道能夠破壞佛陀正法,除了僧團內部的破壞力量。”

“法師說得是,”道嶽沉吟道,“當年魏武滅佛,拆佛寺,砸佛像,燒佛典,坑殺數十萬僧尼。可當他死後,佛法不但立即複蘇,且更為興盛。相比之下,當今聖上雖然崇道,對佛門當不至於如魏武那般。除非佛門內部起了事端,不再崇信正法,那便無可救藥了。”

玄奘點頭道:“師父所言極是。可是如今僧團內部已然紛爭四起,僧侶們各持異見,不能安住於正法正念,弟子以為,這才是於弘揚佛法最為不利之處。”

談及佛門現況,道嶽不勝唏噓感慨:“如今佛門興盛,僧侶眾多,然真修實證者鳳毛麟角,何止是各持異見?有些僧人根本隻是為了貪圖安逸、逃避賦稅而出家;還有的便如三階教那般,打著苦行的幌子騙取錢財,最終被朝廷取諦,落得個害人害己。所有這些法門,實在是導人迷信者眾,宣揚正法者寡啊!”

玄奘有些吃驚:“師父說的三階教,是相州信行法師所創的教派麼?弟子在相州時,還去過他們的寺院,見過他們的住持。怎麼,它被朝廷取諦了?”

“原來法師見過三階教的人。”道嶽也覺得有些意外。

玄奘道:“弟子遊學相州之時,曾去過法藏寺,聽說那裏便是信行法師出家之地。不過弟子去時,信行法師已經圓寂,隻見到了他的弟子靈琛法師。”

“那靈琛是何等樣人?”道嶽法師追問道。

玄奘微微蹙眉,他的眼前閃現出一個麵色黝黑,彎腰駝背,渾身上下皮包骨頭的苦行僧形象……

說實在的,三階教給玄奘留下印象最深的,不是它的教義,而是他們修行的方式。玄奘到達相州法藏寺後,所見所聞令他瞠目結舌——

隻見寺中僧人,全部從事苦役苦行,他們每日隻吃一餐,修頭陀苦行,路上不管碰到什麼人,也不管男女老幼,都要跪下磕頭。

寺中住持靈琛因多年苦修已經病弱不堪,一見玄奘到來,還硬撐著要下拜,行頭陀行,被玄奘一把扶住。

再看他身後的那些徒弟們,一個個形容枯槁,麵容憔悴,骨瘦如柴,令人不忍卒睹。

在法藏寺的大殿裏,靈琛向玄奘介紹了師父信行和他創立的“三階教”:

信行是隋朝僧人,十七歲在法藏寺出家,博覽經論。受具足戒後,開始創立自己獨具特色的三階教理論體係,他認為在末法時期,眾生所住都是“穢土”,因居穢土,所以眾生“根性低劣”,因為根性低劣,修行的方法自然也就不能再和“正法”、“像法”時期的眾生所用方法一樣,這時的“法”也不能再分大小,人也不能再分聖凡,要普敬一切法,普敬一切人。

但你要說他真的普敬一切法嗎?倒也未必。比如“三階教”就明確反對僧人讀大乘經,甚至恐嚇說,讀大乘經者,必下地獄。

聽了靈琛的介紹,玄奘算是大致了解了“三階教”的教義,他雖然對這種極端苦行的做法不讚成,更不同意他們對大乘經的偏見,但對這種苦行利他的精神卻頗為同情。

“苦行利他?”道嶽法師不屑地哼了一聲,道,“法師你是有所不知,這三階教在長安發展很快,他們到處傳法,勸人行十六種‘無盡藏’行,聚斂了不少錢財。”

“何為無盡藏行?”玄奘不解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