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陰冷奇特的寺院(文)(1 / 3)

?宴會結束後,雪也停了,沙爾多陪伴玄奘遊覽伊邏盧城。

踏著街道上的積雪,玄奘一麵前行,一麵領略著龜茲濃鬱的異域風情。

這裏是被白雪覆蓋下的一片耀眼的綠洲,一座富足的城市,集市上販賣著來自四方的貨物——稻、粟、菽、麥,饒銅、生鐵、麖皮、鹽綠、雌黃、胡粉、安息香、良馬、封牛……他的眼裏耳裏充斥著男女老幼的盛裝歌舞,寒冷刺骨的空氣中混雜著凍果子的清香和烤羊肉的腥膻之氣。

“龜茲是個富裕的國家。”沙爾多自豪地說道,“法師住在這裏,需要什麼,這裏都可以給你滿足。”

玄奘苦笑著搖了搖頭,他很想問一問,讓伊塔去跳舞,你做父親的放心嗎?話到嘴巴還是咽了回去,人家父親都啥話沒有,自己又何必“鹹吃蘿卜淡操心”呢?

遠處傳來嬰兒的啼哭,聲音十分淒厲,像是在忍受極大的痛苦,玄奘不禁皺起了眉頭。

“大概是誰家的孩子,頭上剛被押上木板,所以哭得厲害。過幾天就好了。”沙爾多向他解釋說。

玄奘心中一痛,他知道,這是龜茲獨特而古老的習俗——貴族子弟出生時,都要用兩片薄薄的木板夾住腦袋,慢慢地把頭夾扁,這樣,以後就能夠明顯區分出他們尊貴的地位了。

這個習俗實在令玄奘感到心悸,偏偏又無可奈何。真不知當年的龜茲國王是怎麼想的,竟然用如此殘酷的方式來維持王國的秩序。

想必那國王是個極其注重等級的人,視貴族尊嚴為至高無上的目標。可惜他的等級是建立在對嬰兒的殘忍上。兩個木板夾在柔軟的頭上,再用繩子綁緊,這便是為高貴的身份所必須付出的代價嗎?

索戈就付出過這樣的代價,他為此感到自豪。他從秣和城逃到龜茲,穿著奴隸的服裝上殿麵王,什麼都不用說,隻要看一看那扁平的頭顱就知道他的身份了。

但是玄奘還是覺得難以接受,嬰兒的啼哭聲猶在耳際,他捂住耳朵,匆匆逃回寺院,想著這孩子就這樣在哭聲中長大,心裏就覺得萬分難過。

令他感到欣慰的是,那場宴會後不久,龜茲國王蘇伐疊便派遣使臣出使唐朝,並晉獻了一批良馬,希望以此來撫慰大唐帝國,換來太平。

玄奘舒了一口氣,不管怎麼說,從離開長安到現在,龜茲是他呆著最舒心的地方了,沒有官方的通緝,沒有國王的強行挽留,沒有刁難,更沒有奇怪的人來栽贓陷害,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呢?

在龜茲穩定下來後,玄奘叫弟子們呆在昭怙厘寺裏,自己獨自策馬出了王城西門。

西門的道路兩旁果然有兩尊巨大無比的立佛像,雖不足百尺,卻也有八九十尺高。立像的前麵,是一片被白雪覆蓋住的巨大的廣場。

“想來,這就是那位馬車夫所說的,舉辦行像節的大會所了。”玄奘勒住馬,四處觀望著。

他並不為自己錯過了那場盛會而感到遺憾,世間萬事萬物都講個緣,無緣是不能強求的。

他此刻出城,也不是專為看這兩尊佛像和大會所的,而是要前往阿奢理兒寺參訪,順便路過此地。

阿奢理兒寺曾是昔日鳩摩羅什大師住過的地方,而它現在的住持,便是在國王的歡迎宴會上居於首席之位,曾遊學天竺二十多年,對聲明學最有心得,並號稱“獨步”的木叉鞠多長老。

天色還早,道路上空無一人。雖然大雪已停,但俗語說:“下雪不寒雪後寒”,那透骨的寒風,卷起地上的雪粒撲麵打來,逼得人們隻能蜷縮在溫暖的泥屋裏。

騎在馬上,玄奘不禁想起昨天在沙爾多家作客時,聽到的關於阿奢理兒寺的很多故事——

“阿奢理兒,它的意思是奇特,那裏是整個龜茲高僧最多的地方了,寺中有很多年高德勳、學識淵博、才能出眾的人物,以至於遠方的俊秀之士都紛紛投奔到這裏來。他們在此精勤不懈地修行,國王、大臣、士大夫、百姓、甚至豪強,則為他們提供飲食、衣服、臥具、醫藥等物,不令其匱乏。時日越久,敬意越深。”

聽了這番話,玄奘深感敬慕:“阿彌陀佛。如此殊勝之地,玄奘定要前去參拜。”

一旁的伊塔卻對另一件事感興趣:“奇特寺?這個名字可真夠……奇特的。”

“此名緣於一個傳說。”沙爾多道。

“什麼傳說?”伊塔很喜歡聽故事,立即發問。

沙爾多猶豫了一下,說道:“這個故事,女子不能聽。”

伊塔嘟起了嘴。

見此情形,玄奘笑了笑,起身告辭。

沙爾多送他出來,一直將他送回昭怙厘寺,路上,他給玄奘講了關於阿奢理兒寺的一個奇特的傳說——

“法師知道,這個國家的國王對三寶一向是備極禮敬的,很多年來一直如此。當初有一位先王,他發願雲遊四方,瞻禮佛祖的聖跡。臨行前,命自己的胞弟代他主管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