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師徒分手(文)(2 / 3)

圓覺渾身濕透,坐在馬背上瑟瑟發抖,玄奘上前將他扶了下來,讓他靠在岸邊的一棵樹上休息,又從行李中取出件幹衣服給他換上。

“師父,你這匹馬真好,”圓覺心有餘悸地說道,“要不是它救我,弟子此時已經死了。”

聽了這話,玄奘深有同感,忍不住回頭誇獎了銀蹤幾句。

天色已晚,師徒二人都很困乏,所幸在離河不到半裏的地方就有一間佛寺,兩人便去那裏掛單。

玄奘走路辛苦,幾乎一倒下就睡著了,而圓覺卻因為白天落水著了涼,到了半夜竟發起了燒,隻覺得渾身冰冷發抖,頭也痛得厲害,在床上翻騰了半夜也難以入睡,隻得叫醒玄奘道:“師父,弟子現在生了病,怕是不能陪您到迦濕彌羅了。”

玄奘伸手撫了一下他的額頭,果然有些發燙,又替他搭了搭脈,好在脈息還算平穩,這才略鬆了口氣,道:“想是過河時落水,受了冷,著了風寒。不過沒什麼大礙,你先喝口熱水睡上一覺,發發汗,待天亮時為師再替你開個方子,叫這寺中常住去買幾味藥來,你吃了就好了。”

“可是,這樣會耽誤師父的路程啊。”

“不妨事的,”玄奘道,“反正我們連續走了這七八日,也都累了,就在這裏多住些日子。你安心養病,待病好了我們再上路。”

玄奘本意是安慰弟子,誰知圓覺聽罷,竟抽抽搭搭地哭了起來:“不瞞師父說,弟子陪師父走了這一路,已是筋疲力盡。昨日又不小心掉到河裏,險些把命送掉。師父你知道嗎?我在河裏看到一隻一尺多長的癩蛤蟆!以前在迦畢拭國從來沒見過那麼大的蛤蟆,比兔子還大!真是太可怕了!從這裏到迦濕彌羅還有很長的路程,又要翻山過河,就算弟子的病好了,恐怕也去不成了,倒不如早些辭別師父,也免得師父在這裏等我。”

玄奘愣了一下:“你不隨我走,打算去哪裏呢?你的家鄉迦畢拭國離這裏更遠,你一個人如何回鄉?為師又怎麼放心讓你回去?”

“我,我想回竺刹屍羅那,”圓覺小聲說道,“依止……依止兄長……那天,他跟我說過的,要我隨他一起修行……”

玄奘心中暗暗歎息,隻得說道:“既是這樣,我就不勉強你了,你自己多加小心。唉,早知如此,當初就留下來不好嗎?現在你一個人回去,徒惹我擔心。”

“師父不必擔心,”圓覺垂著頭,有些過意不去地說道,“弟子走了,師父也隻有一個人,也要多加小心。”

玄奘淡然一笑:“為師從東土出發,一個人走了數萬裏路,死而無悔。現在已經到了佛國,還有什麼可擔心的?你不用想太多,先在這裏靜養幾日,待病好了,再行返回吧。”

圓覺聽了,感激不盡,很快便睡著了。

此時天色已經微明,玄奘自去做了早課後,便找到寺中住持,請他叫人燒些熱水給圓覺喝,又寫了方子央人抓藥。

這圓覺也是著水受了冷,但畢竟年輕力壯,吃了藥,隻休息了一天就退了熱,又過了一天就恢複了精神。

第四天一早,玄奘見圓覺已經無礙,心中便不再牽掛,從包袱裏取出些銀錢和衣物給他,又叮囑了幾句,便與這位弟子告別,獨自一人往迦濕彌羅國進發。

這之後的一段時間裏,玄奘都在翻山越嶺,先往東南進入山道,行七百餘裏,到達僧訶補羅國。

這個國家依山傍嶺,堅固險峻,土地卻很肥沃,莊稼在地裏瘋長,百姓在農務方麵不需花費精力,便可收獲許多糧穀。國中並無君王統轄,役屬於迦濕彌羅。

出都城往南走不多遠,便看到一座天祠,門旁標有梵文封記。玄奘出於好奇,上前觀看,才知這裏竟是耆那教的創教大師領悟本教至理,最初說法之處!

玄奘很是驚訝,他沒有想到,自己還沒有到達佛教的聖地,卻先一步來到了耆那教的聖地!

耆那教的創始人筏陀摩那被他的信徒們稱為摩訶毗羅,漢譯為“大雄”,他與佛陀是同一時代的人,父親同樣是一個小國的國王,他本人有一個妻子和一個女兒。

摩訶毗羅雖然出身於王族,卻始終保持著沉思和內省的習慣,三十歲時離家出走,經過苦修後,成就了自己的宗教。

兩位王子雖然都離家出走並創立了新的宗教,但他們的修行方式又有著顯著的區別。佛陀最後放棄了苦修,來到菩提樹下,悟出了一種過質樸生活、清心寡欲的修行之路。所謂質樸,指的是不匱乏,但不主張故意去吃苦;而摩訶毗羅的苦修比佛陀更加極端,為了達到完全斷絕物欲的地步,他甚至拒絕穿衣服,一絲不掛地到處行走,身上沾滿了屎尿也毫不在意。由於儀表和舉止的特異,他常常遭到奚落、汙辱和毆打,他毫無反抗地忍受著這一切,直到去世時,他仍然堅持著這種苦修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