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教義上,耆那教也承認靈魂的存在,有來世和今生。摩訶毗羅本人也有前生,耆那教共有二十四代祖師,創始人摩訶毗羅就是第二十四代。之後,由於摩訶毗羅已經修行圓滿,他的靈魂不需要再轉生,所以,耆那教的祖師就止於二十四代了。
在世界觀上,耆那教雖然同佛教一樣否定了創世論,否定了神,但它卻產生了一種“萬物皆有靈”的泛神論思想,認為不僅人類有靈魂,所有動物甚至草木也都有靈魂,因此都需要保護。從這個方麵講,耆那教的泛神論和慈悲論比起佛教來更加徹底。
因為耆那教在很多方麵都很像佛教,因而有人甚至稱其為“小佛教”,但是,耆那教最終沒有被納入佛教的體係,因為它畢竟與佛教不同。
“耆那教也講業力,隻不過在一些細節上同你們佛教不同,”一位婆羅門這樣向玄奘介紹,“依照你們佛教的觀點,善業惡業的構成,必須通過心理動機才能成立。心中若不先存善惡動機,則不能構成所謂的善業或惡業。換言之,如果是出於無心而誤殺生命,並不能構成完全的殺業。是這樣吧?”
“是的,”玄奘點頭道,“沒有人能夠做到絕對的不殺生。”
“可是耆那教卻不這麼認為,”那婆羅門道,“他們認為,業力的構成,完全是一種‘如是因生如是果’的必然現象。你做了何種業,就必須受何種報,不管你的動機是善、是惡還是無意的,都必須受其果報。無意殺生也是殺業,必須受到種種殺業之報。”
“原來如此,”玄奘點頭道,“這種慈悲心倒也可敬,隻是他們如何做到絕對的不殺呢?”
“一方麵是苦行,絕對嚴格的苦行!”婆羅門道,“他們認為,要徹底消滅痛苦,就必須徹底消滅業力。如果以種種苦行來折磨自己,就能補償往昔業力的虧欠,從而消滅往業。然後不再繼續去作新的業,這樣就不會受到未來的果報。所以,一位虔誠的耆那教徒會完全遵奉不殺的原則,也不在黑暗處吃東西,因為那樣會無意中把一隻昆蟲吞下去,造成它的死亡;很多人會用布蓋住鼻子,防止小蟲吸入鼻孔。”
“那麼走路呢?”玄奘問,“印度的昆蟲如此之多,他們如何保證不會無意中踩死一隻呢?”
“確實無法保證,”婆羅門道,“所以他們才要一直用苦行來折磨自己,以便及時地把業消掉。還有,一個富裕的耆那教徒會在走路時雇一個人在他的前麵掃路,這樣他就不會無意中把一隻蟲子給踩死了。”
玄奘目瞪口呆:“但是這樣的話,惡業豈不是要由他雇的那個人來承擔?”
“這我就不知道了,”婆羅門道,“或許他們覺得,這無所謂吧。”
玄奘搖了搖頭,這種非故意殺也必遭殺報的見解,實在是不可理喻,最終造成的結果似乎也不那麼仁慈,難怪為佛典所破斥。
佛教也說苦,但佛陀卻從人們的現實遭遇出發,教給人們如何擺脫現實苦難的方法。以動機的善惡來決定業力構成,不拘泥於外表的作業行為,而是教化人們由內心去向善。
有這樣一個故事:盲尊者迦丘帕喇夜間經行的時候,無意中踩死了一些昆蟲。第二天一早,精舍的其他比丘前去找他時,發現了這些昆蟲的屍體,他們認為尊者犯了戒,就向佛陀報告了這件事。
佛陀問他們:“你們有沒有親眼看到尊者踩死這些昆蟲?”
比丘們說:“沒有。”
佛陀說:“正如你們沒有親眼看到他殺生,他也看不見這些昆蟲。再說,身為阿羅漢,他沒有殺生的念頭,所以他並沒有犯戒。”
顯然,在佛陀的觀念裏,心是所有善惡狀態和作為的先導,是實行和衡量所有行為的最主要因素。
自從進入北印度,玄奘見到了很多耆那教徒,絕大多數都是“天衣派”的裸行者。但他心裏明白,這裏麵的很多人其實都出身貴族,為了信仰而出家苦修。
很多耆那教徒從事占卜之事,這樣可以獲得一些穩定的食物來源。更多的人依靠乞食為生,其中包括阿育王的祖父旃陀羅笈多——為了懺悔早年的殺業,他將王位傳給自己的兒子頻頭娑羅,然後便來到一個山洞裏默默地修行。他一直忍受著貧窮和孤獨,直到最後死去。
同佛教相比,耆那教是一種更思辨化、更絕對化、更強調苦行的宗教,它對人的要求更高、更小眾。這其實是一把雙刃劍,苛刻的教條對於絕大多數人來說,都是難以做到的,這必然使它遠離大眾。但是,這少數的信眾又是如此的堅定,以至於誰都不能消滅它。
另外,玄奘還注意到,耆那教雖然在教義上與佛教相似,但它的寺廟建築卻又接近於婆羅門教,並且對婆羅門教的神靈進行了一定程度的包容,這又使它更容易獲得婆羅門教徒的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