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佛教與因明學(文)(1 / 3)

?實際上,儒家當年也曾經朝著神聖化的方向努力過,東漢章帝時期,通過白虎觀會議,以皇帝本人“親製臨決”的欽定法典形式,使得讖緯神學成為一種正統的政治思想。就連那時孔子的形象,也是皮膚泛青、七竅突出,所謂“天生異相”,赫赫然如一尊大神。

然而,儒家的神聖化畢竟在時間上稍微遲了一些。隨著佛教的傳入和道教的發展,儒家最終在宗教化的道路上縮了回去,繼續走人間倫理的道路。

而婆羅門教卻在神聖化的道路上走得很遠,也正因為如此,它所建立起來的社會秩序就顯得更加牢不可破。

玄奘苦笑了一下——算了,還是不要想這些事情了。他不是印度人,對印度的種姓之說自然也沒那麼敏感。他站在婆羅門教的秩序之外,冷眼旁觀,自然很難理解身處其中的僧伽耶舍長老的感受。

在這個異鄉之地,他所關心的唯有佛法,隻要那國王不敵視佛法,不傷害佛門弟子,他才不會介意對方是不是訖利多種,是不是首陀羅,是不是旃荼羅。

還是那句話,這麼多代過去,血緣之類的早就衝淡了。如今的國王,身上流著的婆羅門的血,要遠遠多於訖利多種。他虔誠祭祀婆羅門的神,又崇敬佛法,不讓那些低種姓的人讀經閱典,以免玷汙了神聖的文字和經典。他大概早就忘了自己是一個低賤的訖利多種了,更不會去想像他這種情況其實應該屬於旃荼羅。

然而他可以忘,其他人還不會忘,出於某種堅持,某種說不上來的心態,人們總會或有意或無意地提起此事。

“不管他是什麼血統,玄奘都希望不要再有什麼‘聖王’打著弘揚佛法的旗號來此討伐了,”玄奘誠懇地說道,“若說為了維護《摩奴法典》的權威我還可以理解,但是佛門實在不宜參與此事,也承受不起這個因果,因為這原本就不是佛陀的教化。”

“法師說的也是,”僧伽耶舍長老顯然也打算放下這個痛苦的話題了,他擺了擺手道,“不說這些了。如今的迦濕彌羅,佛法雖然不太昌盛,好在仍然保留著由世友等五百高僧編寫集結的完整佛經。”

玄奘點點頭:“這便是聖賢的遺澤了,也是玄奘決定留在迦濕彌羅抄習經文的緣由。”

接著,玄奘又就佛學中的一些疑難問題向僧伽耶舍長老請教。僧伽耶舍本就與玄奘一見如故,隻覺得與其談經論道是一種難得的享受。因而對於他的提問,凡自己知道的,無不一一相告,不辭辛勞地孜孜講解。

僧伽耶舍長老的諄諄教導,使玄奘獲益匪淺,得到極大的啟發。而玄奘的虔誠謙遜,也讓僧伽耶舍長老歡喜歎賞。

“可惜啊,你生在遠國,不是五印度人,又沒有早一點來到這裏。”他常常遺憾地說道。

“弟子現在來到這裏,不也一樣可以學習佛法嗎?”玄奘不解地問道。

他從來都不覺得自己學習得晚了,當年法顯大師以古稀之年尚且可以學會梵文。隻要開始學習,永遠都不會晚。

僧伽耶舍長老卻搖了搖頭:“你沒有係統接受過‘五明’大論的教育,否則以你的悟性,很多東西不需講解,也能無師自通。”

又是五明大論!玄奘想起自己離開王宮時,那些中青年僧侶鄙夷的眼神。似乎在印度人的心目中,沒有接受過五明大論的教育,就算不上是一個真正的貴族。

“大師所說的五明大論,可是因明、聲明、內明、醫方明和工巧明?”他問。

“正是,”僧伽耶舍長老抬起頭,驚訝地說道,“法師以前學過這些?”

“不曾,隻是略知皮毛罷了,”玄奘道,“弟子年少之時,曾蒙故鄉的一位老先生教了些藥石針艾之術,可與人治病療傷,頗有效驗,類似於印度的醫方明;還有一位朋友,精通建築冶煉、陰陽曆數、占卜星相,其方法雖與印度的工巧明有些不同,卻也獨樹一熾,皆是解決世間問題的手段;倒是內明、聲明和因明,弟子接觸的少些。”

僧伽耶舍長老道:“內明乃是脫生死天、究暢五乘因果的妙理,似法師這等悟性根器,那是一學就通的;聲明是語言、文字和音律的學問,法師梵文說得這麼好,怎麼反說不懂聲明?至於因明,那是思惟分辨、考定正邪、研核真偽的理學論說。”

五明之中,玄奘最感興趣的便是因明,他天性就喜歡追求些有難度的東西,像這種古印度的邏輯學自然很合他的口味。

在世界邏輯史上,印度的因明學、古希臘的邏輯學、中國的名辯學,猶如三顆瑰麗的明珠,在學術界交相輝映,各放異彩。

“聽說,大師是北印度因明學的權威?”玄奘恭敬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