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整裝出發,行走了一個多月,終於出了克什米爾地區,來到位於印度北部拉微河和印度河中間的磔迦國。
磔迦國,算來也是北印度地區的一個大國了,周圍有一萬多裏,因為靠近沙漠地帶,又正值夏季,所以這裏氣候幹燥,暑熱多風。不過,這兒的人卻很漂亮,個個濃眉大眼,態度友善。
玄奘一行先到了闍耶補羅城,打算找一家寺院歇息,但是在城內轉了一圈兒,居然看不到一間佛寺,倒是婆羅門教的天祠,一所挨著一所,足有上百所!
商人們都有些累了,缽利奧邏建議,到天祠裏去投宿。玄奘無可奈何,隻好應允。
他們選擇的天祠就在城西門外,相對偏僻一點。
缽利奧邏上前敲門,玄奘和商人們站在他的身後,而那些首陀羅奴隸們則牽馬站在二十步以外的地方等候。
這個天祠內有婆羅門教徒二十多人,身上穿著野蠶絲織成的憍奢耶衣。他們見投宿的人中有一個佛教沙門,不禁覺得奇怪。
缽利奧邏正要介紹,一個年輕教徒突然說道:“這位就是在迦濕彌羅國舌戰群僧、講演佛法的玄奘法師吧?”
玄奘心中暗暗驚奇,第一沒想到這些婆羅門教徒居然也知道佛教內部的事情;第二沒想到人家隻一眼就認出了他。
於是合掌上前道:“不敢,正是玄奘。仁者是怎麼認出貧僧的?”
那教徒笑道:“這裏麵隻有法師一人在腳上穿衣,所以猜到。”
玄奘低頭看看自己腳上的草鞋,不禁啞然失笑。印度人沒有穿鞋的習慣,無論貧富貴賤,幾乎所有人都光著腳走路,偶爾冒出個穿鞋的確實引人注目。
初到北印度時,他原本也想入鄉隨俗來著,但最終還是決定不委屈自己的腳——前方畢竟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北印度地區白天炎熱,地麵被太陽曬得滾燙,光腳踩上去很容易燙傷;夜晚,寒氣從雪山上吹下來,赤腳行走又容易受寒傷身。何況他還要翻山越嶺,萬一不小心,被尖銳的石子或荊棘刺傷,豈不是白白耽誤了時間?因此他便用當地的香茅草或吉祥草為自己編織草鞋,以保護雙腳。這樣的草鞋頗為結實,能穿不少時日,印度到處都是這兩種草,穿爛了就隨手扔掉,再換一雙,也不可惜。想不到這竟成了別人識別他的標誌了。
這些婆羅門教徒顯然非常高興,紛紛欠身施禮道:“法師的才幹令人佩服,我們聽說後也都想見上一見。想不到今日就來了,這真是大梵天王的保佑啊!”
說罷,立即將玄奘和眾商人請到天祠內歇息。
玄奘心中很是感動,看來印度各國的婆羅門教與佛教之間,並不都是你死我活的敵人,有些地方反倒是彼此了解,相互敬重的。這闍耶補羅城的婆羅門教徒能夠摒棄教派紛爭之見,熱情地招待他們,已經足夠說明這一點。
商隊中的首陀羅奴隸們並沒有隨主人一起進入天祠,隻在外麵將行李貨物和玄奘的經書卸下,擺放整齊後便同馬匹們一起去馬棚內歇息。至於那些行李經書,自有天祠內的高種姓仆人幫他們抬進去。
玄奘一向睡得遲,在房間裏做完晚課後,便決定去找一位教徒借幾本婆羅門教的典籍來看。
剛一出門,恰好碰上那個在門口猜出他名字來的年輕教徒,玄奘向他說明來意,那教徒問道:“法師想看什麼書呢?”
玄奘道:“《吠陀》,可以嗎?”
這是“四吠陀典”之一,是婆羅門教最古老的經典。自進入北印度以來,玄奘就反複聽人提起過這部書。人們都說,《吠陀》代表的是知識,這使得玄奘非常好奇,一直希望能有機會看一看,因為他相信,從這部經典中,他可以深入了解印度人的思維方式。
不過他也知道,婆羅門對這種聖典非常看重,一般是不會拿給外國人特別是異教徒看的。自己也就這麼一問,即使被拒絕了也損失不了什麼。
果然,那青年教徒很是驚訝,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頭道:“請稍等,我去問一下祭司。”
“多謝仁者,”玄奘合掌道,“請問仁者怎麼稱呼?”
“我叫色跋羅,”那教徒道,
“法師是個有名望的學者,祭司一定會同意的。”
果然,等了不一會兒,色跋羅就回來了,雙手捧著一疊貝葉夾。
玄奘向他道了謝,便在房間裏翻看起來。
佛教與婆羅門教最大的不同是,佛教沒有創世神,而婆羅門教有。他們信奉梵天創世說。不過,他們並非單純的一神教,除梵天外,還有其它神祗,但這並不能動搖“梵天創世”的根本理論。
《吠陀》裏的宗教思想並不複雜,也沒有太多的哲理和推導,相反,它的教義非常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