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明白什麼了,我們可聽得稀裏糊塗的,那位青天大老爺好慘啊,後來怎麼樣兒了?”一個丫環問道。
一般人都喜歡聽清官斷案的故事,沒想到這位清官大老爺也太慘了。當然都想聽到一個好的結局。
“後來還是宰相出麵周旋,想辦法把崔大人救了出來。”況且一句話結束了這個故事。
“還好,若是善人不得善報,這世上還有天理嗎?”一個丫環慶幸道。
陳慕沙和周鼎成臉上神色都略顯古怪。他們當然都是相信有天理存在的,不然這世界就亂套了,可是有的時候天理不顯。
所以,這個世界需要英雄,英雄的任務就是棄惡揚善!彰顯天理!但是這個道理在這裏講似乎也沒多大意義。
陳慕沙想想說道:“我說這個典故,是要剖析一下故事裏的人做事的方法。比如那些諫官,都是滿腔忠義,說的也都是至理,依據的正是大唐律法,可是他們卻不知道如何對付那些宦官,斥責他們等於激怒皇上,因為這些人的做法是得到皇上允許的。所以,他們實則是在斥責皇上。雖然說皇上有錯,諫官也同樣應該勸諫,可是他們忘了,敬宗隻是個十六歲的孩子,根本不懂得什麼大道理,哪怕他坐在九五之尊寶座上,依然充滿了孩子氣。”
“跟你同歲,你今年不是也十六歲了嗎,可比這位小皇上懂事多了。”石榴笑著調侃況且。
“你怎麼單說我,你不是跟我同歲嗎?”況且笑著反擊道。
陳慕沙也笑了,說起來這兩人也還真是孩子,隻是他們比一般同年齡人讀的書要多的多,也就成熟很多,但說到底還是個孩子。古人結婚早,一般人家十六七歲雖已結婚生子,但還是在父母的卵翼下生活,真正自立門戶的沒有幾個。這也是古代大家庭形成的一個重要因素。
“老夫子,你接著說,我倒是剛聽出點味道來。那個宰相?”周鼎成來了興趣,急於想知道長安令是怎麼被救出來的。本朝的武宗正是和敬宗差不多的孩子皇帝,不僅作遍全國,而且作出了萬般花樣,在坊間傳為笑談。
“當時的宰相是裴寂,也是唐朝中期的社稷之臣,他沒有像一般大臣和諫官那樣滿嘴朝廷律法乾綱,而是趁敬宗玩得高興時,對敬宗說起這件事。”陳慕沙繼續道:
“他不說長安令的對與錯,而是說長安令的外祖父是先朝的功臣,現在兒子把捉,生死不知,母親傷心欲絕。然後他輕輕一轉又道,皇上以孝治天下,而且以身作則,對皇太後極盡孝道,天下人無不稱頌,對這位母親似乎也應該施以憐憫。他話沒說完,敬宗就感動了,小聲說,那些大臣們隻是說我不該治他的罪,沒人說他有老母親啊。這樣吧,把他放了,寬慰老人家的心,回去讓他母親教訓他吧。馬上下令把隻剩下一口氣的長安令送回家。”
陳慕沙一口氣說了這些,自己也不免有所感歎。他平時很少喝酒,今日是見到況且活蹦亂跳地出現在自己麵前,著實有幾分興奮,不覺多喝了幾杯,氣雖有些短,興致卻是盎然不減。
須臾,他繼續說道:“當時朝廷官員想的是救人,卻沒有想用什麼辦法。要說錯,就錯在當時的皇上不是太宗,他們也不是魏征。用諫言的方式直來直去,以天下公理和天子爭執,實則是埋怨和指責天子,別說敬宗還是個孩子,就是德宗憲宗也未必願意接受。裴寂呢就不同了,他知道這個道理,所以走的是另一條路子,想法子去打動敬宗的心。” 陳慕沙說到這裏,看了一眼石榴。
石榴一伸舌頭,臉微微紅了起來。陳慕沙接著道:
“因為敬宗沒有任何優點,就是純孝,對皇太後極盡孝道。從孝道上著手,才能拿住敬宗,其實敬宗也不是不知道對錯,而是在眾臣的嚴正指責下沒法下台,裴寂及時給他鋪好台階,他也就下來了。”
“哦,原來是這個意思。對症下藥,況小兄,聽明白了吧,你多學著點。不過,這個裴寂好狡猾啊!”周鼎成雙手一拍,大聲說道。
“老師,這個典故您是從救長安令的角度講的,如果當初長安令要製裁這些五坊小兒,有沒有更好的辦法呢?既能製住他們,又不會弄出後來的麻煩。”況且早就明白了陳慕沙的意思,隨後,他更上一層,提出了一個新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