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忘那次評課

本刊特稿

作者:劉誌春

初識袁微子先生是因為我的師傅王永生老師。師傅長期從事農村小學教育,在小學語文教學方麵積累了自己獨特的經驗,得到蒯福棣老師(原南京市教研室副主任)和儲繼芳老師(原《江蘇教育》編輯)的肯定。1985年,當袁微子先生到南京考察講學時,經蒯主任推薦,袁老便來到我和師傅所在的鄉村小學——江寧縣上坊中心小學聽師傅的課。袁老一下車便來到師傅的課堂,連續聽了兩節課,聽完課在學校簡陋的食堂很快地吃了一點簡單的中飯,便急著要評課。師傅上的是人教版教材《我的戰友邱少雲》,袁老評課時一連說了六個“紮實”,並從“正確處理教與學的關係、注意調動學生學習積極性、把學習語文與認識事物結合起來,並以思維訓練為核心、注意部分與整體的關係、針對學生具體情況注意階段性、注意朗讀和說話訓練”等六個方麵詳細地進行了評述。當我聽著錄音,一字一句整理袁老的講話時,分明能感受到他對一位在鄉村教學一線工作了大半輩子的教師的毫不吝嗇的讚美,也感受到他對一位鄉村教師能對文本內涵與編者意圖理解得如此深刻而感到的由衷的喜悅。師傅也因此聲名遠揚,慕名前來聽課的教師絡繹不絕。無論是在本班上課,還是外地借班當堂點課,因著師傅紮實的功底和“紮實”的課堂教學風格,無不讓聽課的教師折服。師傅也因著袁老的激勵不斷總結,不斷發展,最終成為江蘇省特級教師。

再見袁微子先生便是實實在在與我的教學有關了。當袁老又一次來南京時,我們縣和市教研室向他推薦了我的課。於是,袁老再一次風塵仆仆地來到我們學校,聽我執教《荷花》。

聽完課以後,袁老還是那麼簡單地吃完中飯,還是那麼急切地要求立即評課。當時我心裏美極了,暗暗猜想袁老肯定是特別欣賞我的課,不然怎麼和聽完師傅的課一樣的狀態呢。我便坐在了教室的第一排,希望聽到袁老的熱情褒獎。說老實話,我是恢複高考後的高中畢業考入曉莊師範的第一屆普師畢業生,一直認為憑自己的水平教小學生是完全沒有問題的。落座以後,袁老第一句話是:“聽說小劉老師高中畢業,又在師範專修了兩年,按理說是很有水平的了,但如何讓自己的水平轉變成學生的水平呢……”我一聽就蒙了,聽著聽著汗就下來了,當時坐在最前排的我,真恨不得有個地縫鑽進去。因為腦袋昏昏的,所以袁老的評課內容大部分沒有聽進去,大致是說我作為教師始終站在一個旁觀者的角度,注重了形式的分析,沒有深入文本內容,沒有把學生真正帶進作者所描繪的美好情境。直到最後,有一句話我倒是深深地記住了,袁老說:“現在的語文教學有從內容入手的,有從形式入手的,也有從內容入手和從形式入手結合得比較好的課,比如今天的課。”(我自認為)這是整個評課中帶有褒義的一句話,此後我痛苦了一兩個月。

從痛苦中走出來,我給自己的首要任務就是學習。袁老的話讓我知道,自己雖然是高中畢業又在師範專修了兩年,但這與教好學生並不存在必然的聯係。從那以後,我養成了閱讀教育教學書籍的習慣。20世紀80年代給我印象最深的是美國學者蘭本達、布萊克伍德、布蘭德韋恩合著的1983年出版的《小學科學教育的“探究——研討”教學法》,書中把教學形象地比喻成教師領著學生過河,一種方法是,學生牽著老師的衣襟,由老師帶領一路縱隊從橋上過河;另一種方法是,河中有許多踏腳石,老師始終站在前麵的踏腳石上向學生招手,學生選擇不同的石塊,向老師身邊聚攏,老師又跳到前麵一塊踏腳石上,如此前行,讓學生由此岸到達彼岸。其間我又不斷閱讀袁老的講話,他強調教學要處理好學習語文與認識事物的關係、傳授知識與培養能力的關係、教與學的關係,並強調思維訓練,要求語文教學要發展學生智力,培養自學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