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當真計較起來,我位在中宮卻縱容此等私相授受之事,實實也是大罪。可不知為了什麼,我就是不忍見她因此獲罪。……或許是同病相憐吧,都是身不由己被無辜葬送到這深宮裏來的人。……其實皇上對她也算有心,隻要她願意,應能在這宮裏好好過下去。看破了,認命了,悠悠數十載也就是一生了。隻願她能明白這些,不要枉費了我保她的心意,不要在旁人手中白白丟了性命……”
如此說著又是惘然一笑,隻覺忽就有了垂暮之人嗟歎人世無常的蒼涼心境。一時握過景珠的手貼在頰畔,微啟了雙唇卻到底把湧至喉間的憂慮生生咽下——還是擔心,沒來由地便是覺著,一定會有不好的事要發生。
雖然涵柔心下不安,日子卻是波瀾不驚地過了下去。宮中出奇地平靜,各處都不曾再起什麼事端,就連爭奇鬥豔的六位新人亦是和和睦睦、相安無事,一時諸妃倒顯出一派親如姐妹的動人景象。
當日別後時隔不久,紀嫵曾隻身一人獨來中宮拜訪,卻隻道出一句:“我已囑咐他不要再來往了。”便黯然作別。涵柔瞧紀嫵綺年玉貌不過短短幾日便憔悴了許多,眸中亦是灰暗不見神采,顯是心下掙紮不已;又見那纖纖柳腰幾乎不盈一握,平添了幾分西施捧心的病弱之美,愈發教人望之生憐,一時倒辨不清是該為紀嫵歡喜還是悲傷。
——她是重生了,可那段情,那段本應忠貞不渝的愛戀,卻在無數次深心的掙紮、無數次艱難的取舍中最終覆滅。是我親手打碎了那個夢啊……哪怕那永遠都隻能是奢望,卻是我一言驚醒了夢中人。如今昨日已死,前塵盡滅,活在世上的,隻是個沒有心的人了……
次日夜,皇帝召幸才人紀氏;第三日一早,聖旨曉諭六宮,晉封紀氏為正四品美人。
紀嫵本失君心卻在複寵當夜率先得以晉位,顯露盛寵之勢,少不引得眾人矚目。涵柔聞訊之時卻是微微苦笑——這世間誰又能懂得誰的苦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