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軒行上幾步立於涵柔身前,臉色略顯蒼白口中卻是堅定,“不是軒兒不自量力,賢妃再得寵,賜名毓宸再榮耀,那都是從前的事了。皇上若還有當初待賢妃的那份心,曜兒就不會這樣早地被立為太子……何況,如何隻是三言兩語呢?太子殿下一病倒,軒兒就把話傳了出去,如今各處都在說,是賢妃的毓宸宮妨著了太子殿下,隻要皇上放耳去聽——”
“夠了!”按捺不住霍然起身,涵柔厲聲喝止,“你這才多少年紀,怎會有這樣惡毒的心思?賢妃與你無冤無仇,你何苦去招惹她?弄巧成拙,惹禍上身,苦的隻會是你自己!”
“無冤無仇麼?”雲軒驀地淒然一笑,眸中湧動著與年齡極不相符的蒼涼,口氣驟轉狠厲,“慕容宸雪才是真真惡毒的女人!”
話中怨毒之意直刺心扉,涵柔不覺胸口一窒,卻見雲軒猝然抬手遮掩目中刹那浮現的軟弱,頃刻間淚如雨下;不由怔在當地,回過神來猶不及相勸,已聽雲軒掙紮著開口,道出的卻是不相幹的一句——“表姐可知,軒兒不過是妾室所生的庶女……”涵柔一愣,皺眉驚詫,“可呈上來的名冊上,記著你是正室燕國夫人所出……”她搖一搖頭,黯黯道:“我沒有那樣的福氣。”頓一頓,終究從頭道來——
“軒兒的生母在軒兒周歲時過世,軒兒便由妾室中無子的韓夫人養在身邊。因養母不得寵,軒兒在旁人眼中從來如草芥一般。六歲那年除夕,不知為了什麼緣由,被欺淩得坐在地下嚎啕大哭。各房的姐妹或是袖手旁觀,或是指指點點,無一人肯攙我一把、慰我兩句。之後一個不相識的姐姐過來,隻一句話,瞧熱鬧的人便散了個幹淨。她生得那樣美,穿得那樣美,卻把我攬在懷中,由我把鼻涕眼淚抹了她滿襟……”
說至動情處,禁不住又是潸然淚下,雲軒側開臉去掩飾著眸中哀傷,定了定心神才哽咽著接續下去,“後來我才知道,那是正室淩夫人的長女,當時已被選定為太子妃……二月,太子大婚;三月,我過繼於淩夫人膝下,從此變作李家長房嫡出的幺女。端翊皇後出閣前求父母的最後一件事,就是給家中最不起眼的小妹嫡女的名分……”
心下感歎,涵柔疾行上前擁了雲軒入懷,任她伏在胸口淚落如雨。
“可是,當我知道這些的時候,她已經不在了。她才二十二歲,那樣好的一個人,卻被人生生逼上絕路,帶著恥辱自盡身死——而害死她的那個人,到現在還安然享著榮華富貴……”
涵柔撫著雲軒抽動的背脊,待那顫抖漸漸平息,才輕輕問出心中猜疑,“所以,你要入宮來?”
懷中一空,雲軒霍然自臂彎間掙脫,目光懇切滿蘊沉重的哀慟,“求表姐幫我……我不能眼見著那個凶手占著賢妃的榮耀,占著毓宸宮的榮光!”
凶手……她是凶手……心頭劇痛如受重擊,涵柔徐徐吐納壓下刹時間心潮湧動,良久,緩而深地一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