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開。”
“娘娘，不可……不可以進去啊！”
“我叫你讓開！”
大殿之外紛亂突起，嘈雜喧鬧聲遙遙地聽不真切，女子帶了哭音的尖銳呼喊破空直刺而來——“皇上！娘娘是冤枉的！皇後娘娘，是被人陷害的啊……”
掙紮相對的兩人一齊怔住。
積蓄了滿眼的淚潸然滑落，她不覺手上一鬆，玉杯直墜下去，毒酒四濺開來，素白裙裾上點點斑駁觸目。
殿門一開皇帝的臉便沉了下去，前一刻還是波濤洶湧的一雙眸眼瞬息冷卻為一泓靜水。涵柔默默抽身退開，立在他身畔一步之遙，低下視線掩住眸中不曾幹涸的淚——生死攸關的大起大落麵前，心境卻是突如其來的寧和安詳。
風雪直卷進來，天光蓬勃灑入瞬間衝破一室的暗沉壓抑。饒是相距甚遠，皇帝教光亮一激仍不由自主地微眯了眼，旋即見淑妃拉扯著一個宮婢大步行入，一眾宮人誠惶誠恐緊隨在後。柳婉顯是一路疾行而來，鬢發鬆亂，未解下的鬥篷沾滿雪花，焦急之下儀態全無。她奔上前來，一頷首猶不及細細見禮，鬆開同行宮婢的手便喘息著開口：“皇上，今早這丫頭往暢春宮來，說——皇後娘娘……賢妃……”卻是語無倫次不知從何說起。
柳婉這一遲疑，身側女子“撲通”一聲跪了下去，哀聲泣道：“皇上，皇後娘娘是冤枉的，是賢妃……是賢妃娘娘設計陷害……”皇帝草草一瞥已認出來人正是宸雪的貼身侍婢宜然，不禁眉頭一擰；聽得此語臉色變了一變，冷冷開口：“此等大事不是鬧著玩兒的。你慢慢兒說，仔仔細細地說——一句不準漏，一句不準錯。”
宜然顫顫巍巍直起身來，雙唇雖凍得慘白，麵上卻有異樣的潮紅，費了好些時候才勉強平定胸口起伏，澀聲道：“皇上，奴婢……偶然聽見賢妃娘娘同浣秋在房中私語，說的正是……正是謀害皇後娘娘的事。”她咬一咬下唇，極力克製著遍體的戰栗，從頭道來，“奴婢近來一直覺著賢妃娘娘有些怪異，時時屏退了眾人隻與浣秋在內室密談。打從宮中出事以後，娘娘更是夜夜夢魘纏身，每日睡不過三個時辰。近日宮中事，奴婢略有聽聞。奴婢深信以皇後娘娘為人，絕不會行此大逆之事，又覺著賢妃娘娘行止蹊蹺，便暗存了一份心。昨夜，奴婢送安神的棗仁湯去，正趕上娘娘同浣秋言及此事。奴婢在門外聽得真真切切，皇後什麼都不曾做過，全都是賢妃……是賢妃娘娘陰謀構陷皇後謀逆！”
皇帝聽她說一句，麵色便暗下一分，此時已是陰沉得可怖，雙唇抿作一線，一言不發。淑妃與一眾宮人垂首噤若寒蟬，涵柔冷眼瞧著身前出首的宮婢，神情無悲無喜，仿佛將生死視若無物。
十指痙攣，周身瑟瑟，宜然深埋下頭，隻見光潔如鏡的金磚倒映出自己慘淡的容顏——唇上已咬出了血來，殷紅襯著慘白觸目驚心。她辨著口中的腥甜，噙了滿眶的淚，一字一句道出最重要的真相，“是賢妃娘娘買通掌香的內監，在皇上日常用的香料裏混入了特製的迷香，致使皇上連日神思昏聵，造成中毒的假象。當夜，迷香藥效為酒力所激驟然發作，浣秋隨侍娘娘至長樂宮，趁亂潛入廚下往參湯裏攙了預先熬製的烏頭毒，以此嫁禍皇後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