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開口，仿佛是初見時的沉默性子。我憋住淚揚臉問，“你為什麼來這裏？嫌害我全家還不夠麼？”話音剛落，他眼裏的明亮倏那退卻，惟有冰冷與灰黯，隻是沉默看著我。大哥在咆哮，“夏一殺了他，四弟殺了他！一定要殺了他！”
四哥與我都怔在原地。
大哥怒喝，“你們忘了殺父之仇？大哥成了殘疾，四弟你呢，你好到哪裏去。你也是瘸子，被人笑的瘸子。還有二弟三弟他們被活活踩死。”
他就站在我眼前，他不顧一切還是來了晉。可是，可是……我幾步上前抽出他腰間的棠溪寶劍，炫耀的劍出鞘冷冷架在他脖子上，而他隻是看著我目不轉睛。大哥在叫，“夏一，殺了他。”聲聲嘶吼如同裂帛的尖銳。眼淚在翻滾，我輕咬唇卻砍不下去。這個男人，這個讓我愛恨糾纏的男人。他鬼魅似的纏住我，連回到晉也不放過。
劍身凜凜的寒光在閃。
大哥的聲音絕望的在吼，“夏一，父親二哥三哥是讓戰馬活活踩死的。看看大哥的腿，膝蓋骨已經碎了！看看你四哥，瘸子！隻是一個被人恥笑的瘸子。”
眼淚瘋狂湧出。
我因他家破人亡，可是……我的曄兒不可以沒父親。
慕容俊沉默半晌，嘴唇抿的死緊，突兀一字字咬牙開口，“那你就動手！”不過五個字，可是叩在心上比尖刀還要鋒利上百倍！他伸出大掌硬生生握住劍。血從他手心淌下，一注一注的猩紅。他將劍拚命按向他的脖子，仿佛一心求死。
我搖頭，眼淚濤濤不絕，想要開口叫他，可是所有話全堵在喉嚨口迸不出。他眼神悲痛，一字字說的淒涼，“垂救出本王時，交給本王一封信。本王看了信，立刻率了幾十兵越過趙趕往晉，隻是想聽你當麵說一句。”他嗆聲道，“本是殺父仇人，無耐替你生下王子，從今以後，即使遇到，權當陌路。你我情份，半點無存，即使遇到，不再相認。我獨自回晉，掙紮魔掌，日後潛心修佛，從此遁入空門。慕容俊，我恨你，一直以來，我都是恨你，因為殺戮，因為我父兄亡魂！如今你遭報應，我逃脫，從此以後，天涯陌路，如同此發。盼念以往情份，善待曄兒，倘若他有任何不測，來日定當殺君解恨！”他一字一字在念，眼裏淚光在閃，“夏一，你怎麼會這麼殘忍？本王被捉，你立刻回晉。”
我搖頭，很想說不是，很想撲倒他懷裏告訴他實情，可是無法說出口。
他的淚終於淌下，卻微笑問，“告訴本王，什麼叫無耐生下曄兒，什麼叫即使遇到，權當陌路。你我情份，半點無存……你竟對本王無半點情份？”他看定我，隻是眼淚濤濤，“倘若如此，那麼就用這把劍刺進本王的心髒。惟有心死了，你我情份，真正的半點無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