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顧府內院,這裏的房屋連門窗都已經被砸的殘破。院內幽暗,積雪很深,但是在後院偏僻角落的一個尚且殘存的小房間內,竟還有燭光亮著。
進了房間,熱流撲麵,竟還生有爐火,不大的房間內,還有一處放置有鬆軟棉被的床榻,小爐上燒著一壺開水,旁邊有一個四角小桌,上麵擺放著些瑩潔的精巧茶具。
潘擇玉將顧長風放在榻上,背靠著牆壁,輕輕為他裹上了棉被。轉身卻開始擺弄那些精巧茶具起來。
潘擇玉的手掌白皙,手指很長,輕盈的將兩個茶杯放在跟前,然後從懷中緩緩取出一個小玉瓶來。視若珍寶的捧在手心看了良久,才輕輕將蓋子揭開。然後玉瓶微斜,竟從中磕倒出一顆顆茶葉在手心裏。
潘擇玉神色認真,動作優雅,輕撚指尖,將茶葉向小杯中放置。一片,兩片,待放到第五片時候,轉而又換到下一個茶杯,動作輕緩,同樣是五片。
小火爐上茶壺水已經燒開,呼呼的冒著熱氣,床榻上的醉酒人,含糊不清的呢喃自語。
潘擇玉坐姿端正,伸長手臂,將茶壺拎起來,緩緩的將水注入兩個茶杯中。
“長風,你離開河東時,我為你送行,也是這樣為你沏茶,你還說,我泡的茶是世上最讓人不能忘懷的回味。可是為什麼你剛走,就傳來了這麼不幸的消息。得知你家中有變,我連夜追趕,卻還是追不上你,如今我終於找到你,你卻變成現在這樣。”潘擇玉像是自言自語,語氣雖輕淡,但平淡之中卻能感受到飽含著深情,“你放心,隻要有我在,就不會讓你獨自一人麵對這一切。”
一片片茶葉在水中翩翩起舞,如同一個個小生命在水中遊走。茶水翻湧著茶葉,刹那之間滿屋子香氣四溢。
身後榻上的爛醉人忽然間睜開了眼睛,怔怔的看著眼前的一切。然而他雖已經轉醒,但卻眼神茫茫,像是沒有絲毫感情一般。
沏茶的潘擇玉正靜靜的欣賞著茶水化茶的絕妙一幕,但卻好像背後長眼一樣,忽然說道:
“長風,你醒了。”
身後的人像是沒聽見,依舊愣愣的注視著前方。
潘擇玉轉過身子,將手按在顧長風肩上,“長風,你還認得我嗎?”
顧長風呆滯的眼神終於動了動,盯著潘擇玉轉了轉眼珠,然後像是醒悟,重重的點了點頭。但動作卻僵硬做作,不似常人。
潘擇玉又說:“我是誰?”
那顧長風眼珠轉了又轉,突然抬起手指著潘擇玉,張口便道:“你是顧長風!”
說完就開始哈哈大笑起來,笑著笑著,一把掀開棉被,站起身子,在房間內跑著轉起圈來,像是瘋了一般。口中還不停的喊著:“你是顧長風,你是顧長風”一邊說一邊又不停的大笑不止。
潘擇玉靜靜的看著,但是眼中的擔憂之色卻異常的深重。
“長風,事情已經過去了,你這麼糟蹋自己有什麼用?醒醒吧!”看著自己曾經最要好的朋友變成現在這副模樣,潘擇玉的眼中閃過一絲晦澀。
突然,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緊接著一道纖秀的身影推門而入。
這人雪白的貂皮袍子,頭上帶著鬥篷,遮住了麵孔。但從其輕盈的步態來看,即使穿著袍子也能夠看得出來姣好的身姿,顯然,這是一個女子。
女子進門後便停住腳步,像是要看清屋內的情形。
醉酒的瘋子依舊在亂嚷著,潘擇玉看到女子,轉過身子,輕輕說道:“你來了。”
“你讓我來到底是什麼事?”女子將頭上的鬥篷摘下,露出一張隻是施了淺妝的精致臉龐,氣質優雅,一綹美麗的長發輕輕灑下來。她有著讓尋常女子豔羨不已的美貌,彎月般的黛眉,一雙大眼睛如星辰明月,小巧可人的瑤鼻,如點絳的紅唇,笑靨如花,嬌嫩的肌膚如酥似雪,身姿妙曼,風采動人。
女子秀眸打量了一下在角落坐著像是跑累了的瘋人,蓬頭垢麵,衣衫襤褸,汙發交織在一起,模樣頹廢又充滿滑稽。她輕輕搖了搖頭,似是厭惡,轉過來對著潘擇玉皺眉說道:“潘大公子,屋子裏怎麼還有個乞丐?難不成你現在已經跟乞丐為伍了?”女子雖生的像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般,皺著黛眉也顯得風韻無雙,但語氣中卻充滿諷刺的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