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下午到傍晚時分,我一直忙著和紫汀、翠屏一起布置居室;將正屋、西廂和花廳每一處都細細的用抹布搽拭幹淨,窗戶通通打開透氣,又用撣子將每一個窗欞和窗柩角落的灰塵撣去。我指揮這她倆踩上腳塌將正屋床上的幔帳也換了下來,重新掛了一床繡有芙蓉花樣的紗帳。
然後才打發翠屏出門去香料鋪買那幾味香草,今日裏總歸沒有人來約束,丫頭們出門也是方便的。
參州地處高原,與西域交界,所以兩地之間貿易往來頻繁,富人冬日裏便常常是穿著狐狸皮草圍脖或是水貂大衣,或是兔毛披風之類的,這是常事。更有許多名貴藥材或香料之類的,在城中也有處可買。祖父從前在任時也曾幾次公差去過西域,更帶回有幾本《香草劄記》《西域風物》之類的百科子集,我曾在書房偷偷看過,其中有一節,說的是,善用香草油可舒緩神經,放鬆身體和治病強身的效果。
我也曾私下裏悄悄如法炮製過,買回了一小瓶薰衣草煉油,隻在淨身沐浴後抹於手臉處,便可安睡一晚。今日我打發翠屏去買的,卻是另外幾味香油。我躊躇滿胸,隻盼著夜色早些暗下來。
待得翠屏從外麵采買齊全回來時,也告訴我,說是老夫人和幾位姨娘等都下山回府了。我不由的一陣煩躁,原以為這老遠巴巴的去了,怎麼也會在寺中宿上幾晚呢,看來真是不放心我了,非要急慌慌的趕回來。
回來又待如何?我繼而冷笑:莫不要把事情做絕了,再說,就是回來知道我請了少爺過來用晚飯,那也是夫婦倫常,你還能撕破臉皮攔住了不成!話雖這樣,到底心情灰敗了些,看著天已近黑,隻遣了紫汀去廚房安排少爺平日喜歡的菜肴,又囑咐了她幾句不要對人多言。這才含了一腔憤怨,起身調了香油,去衣櫥選了衣衫沐浴梳妝。待得仔細裝扮起身,正好菜肴酒水也都備齊了。
彼時,滿室飄蕩著一股馥鬱幽靜的花香,卻比平日的鮮花之味更能寧人心神,我深吸了一口,覺得這香味沁入肺腑之中,直飄搖著要奔那月宮而去了。
不多時,院中就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更有下人向少爺請安行禮的,我忙移步過來花廳正門,一手掀開簾子,且含了十分笑意,迎了他進來。雖是夏日,夜晚畢竟還不算熱,花廳正是坐北朝南,將正堂後門的兩條小門開了,放下簾子,就有穿堂風而過,酒菜備的色香味全,龐自是進門後就食欲大開。
我親自奉了溫水和汗巾給他,適才沐浴過後,我換了一身月白色羅敷群,腰身處貼的甚緊,曲線畢露,上身卻是換了一件水紅色窄袖小衣,一色的精繡抹胸,夜色下顯得更是攝人心魂。龐顯然也覺察到了今日之不同,眼光閃爍之中滿是欣賞讚美之意。
我心下暗暗喜悅,雙雙入席坐定,我取了銀盞給他斟滿了一杯“梨花白”,自己陪著喝了一小口茶水,這才開始舉筷。龐慶鴻平日就不是什麼風流儒雅的公子哥,這時可能已是餓了,於是自顧自的吃喝起來,我也陪著用了一些。因心中有事,倒也不太開胃,一時之間,滿屋之內俱是他的嚼咽之聲。
我暗暗頻了眉,舉起手中玉杯,暗道這龐家倒真是商賈之家,隻這一位少爺,竟也教養不出禮數周全的,白白的叫人笑話了去,可見,這二位高堂也不是什麼禮儀之人。這樣想著,心下更是不快了,命運弄人,也真是殘酷無情。
想我雖家道中落,自小也是詩書禮儀樣樣不落人後的,母親雖然後來性情反複,但是於這日常禮節之上的事情,卻是十分周全的,教養的幾個兒女,也是出類拔萃的,想不到竟由了這樣的人家來踐踏,還要左右挑刺,不愛待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