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頓飯用了甚是久,那瓶“梨花白”也龐慶鴻一滴不漏的喝了個底朝天,菜肴多半都用完了,我坐在一旁久了,甚是無聊,就進去內室檢視一下發髻有無淩亂,順便淨了淨手臉。
出得花廳一看,龐竟是已然倒在圓桌之上,昏昏欲睡了。我暗悔不該讓他喝過了頭,這下怕是什麼也問不倒了。隻能喚紫汀去院中長廊下麵將他隨身的家丁那個叫小六子的一並叫進來,七手八腳抬進了裏屋的床上,又忙去燒水給他洗臉。
這番忙將下來,我已是汗濕了衣衫,隻得帶著紫汀和翠屏去西廂房那邊換洗;留了小六在屋裏服侍茶水。
換好素袍軟鞋,安排紫汀和翠屏自去洗漱,正要掀簾子進去,突然聽見屋裏傳來一陣“唔……唔”的聲音,我不由得停住腳步,又聽得小六急促的聲音:“少爺,且快放了小的,少奶奶一會就進來了”。
我心頭大為疑惑,掀了簾子直闖進去,看到了不可思議的一幕:龐慶鴻麵色潮紅,不停的氣啜如牛,小六一嘴汙穢,掙紮著將頭豎起來,正在勸說,見得我進來,他嚇得咻的一聲跪在了地上;渾身篩糠一般,不住的向我磕頭求饒。
我腦中一片空白,耳旁“嗡嗡”聲不絕,一時間萬念俱亂,人也就勢一軟坐在了床前的腳幾上麵,半響說不出話來。
過了好一陣子,這才回過神來,原來龐慶鴻,他真正喜歡的,隻有男人……我不由的捂住了嘴,傷心痛哭起來。
小六還跪在地上,見我一哭,更是慌張,口裏急慌慌的不住求饒。我哭了一會,心神且鎮定下來,正好紫汀洗漱完了,想著進屋添茶水,見此景象,就喝了他起來說話。
他隻道不敢,仍跪在地上,低了頭去用衣袖搽拭眼角,見此情形,我心下軟了,指不定他也是迫於無奈,我苛責他也是白費,隻是既然碰巧遇見了真相,就好歹也要問個一二,這邊想著,口氣也就柔和起來,慢慢將那來龍去脈都問了大概出來,原來他們之間早已有了三年的交集,平日裏,多半也是寢食一處,形同夫妻。
待問的清楚了,夜色已經深了,我瞧著小六的樣子甚是可憐,哭的鼻涕眼淚一起淌了,心下長歎了一氣,真是作孽!打發了他自去東苑書房休息,又嚴厲的囑咐了他,不得將今晚之事透露給任何人知道,否則一定讓管家一頓毒打再賣出去,他指天發誓賭咒,我不想再看,覺得心中惡心難耐,紫汀便急忙攆了他出院子。
這天夜裏,我挽了紫汀的手,和衣躺在窗前的塌上,心中充滿了絕望和那種鈍刀戳肉的疼痛,眼淚幹了又再湧出來,隻想將這胸中的怨恨與無奈統統泄盡。
深院靜、小庭空,斷續寒砧斷續風。無奈夜長人不寐,數聲和月到簾櫳。
自古以來深閨之中皆多有怨婦,看來是各有各的苦楚不為人所能道的。原本已然握於手中的萬千策略,這會子全然變數了。我再次茫然,就這樣,睜了一雙眼睛苦候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