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近了過來,抬手示意後麵的那一眾婦人起身,我此時兀自立著形容窘迫,跪也不是,不跪又顯得太過無禮魯莽,咬了咬下嘴唇,罷!直挺挺的跪了下去,雙膝又是一陣火辣的疼痛,我又羞又氣,不願抬頭直麵他,低低的把頭垂下去,唱了一句:“參見漢王殿下!”
臉上火般燙熱,隻恨不能將頭再低一些。兩耳徑自“嗡嗡”響個不停,剛才那兩記耳光早已打的我發髻淩亂,散開來落在肩上,嘴裏的腥甜還在,心內祈禱著,希望他快快移了尊駕去別處。眼中卻有不爭氣的熱淚直流而下,大滴大滴的落在那花崗石的地麵上。
一卷淡藍色的絲帕遞了過來,我抬首一看,是那黃衣公子的俊美麵孔,不,應該說是漢王殿下的尊顏,他的目光裏,有困惑、有複雜、有陌生、亦有幾絲憐惜。這目光讓我感到備受屈辱,仿佛卑賤的奴婢被主人責罰後跪倒在地還要苦苦哀求。
我別過臉去,接過絲帕拭了淚珠,卻有更多的淚水湧出,我支起兩條腿,轉身想要逃離,才行兩步腳下一滑,直直的摔在了那旁邊的花盆上,頸上的玉圈“當啷”一聲,發出清脆的碰撞聲,那吊著的玉佛已經斷裂開來,跳躍了幾下,落在一旁。我不等是否有人願意出手相扶,自己強撐起身子爬了起來,想要走前幾步將那玉佛揀起來,卻見紫色官服男子大步走了過來,早我一步將那玉佛拾起,平攤在手心端詳了一下。
我伸手想要取回,卻見他臉上的顏色驀然變了,眼神中仿佛有著急切的希望和熱情,隻一刻又回複到最初的平靜,緩緩的開口向我詢問:“不知姑娘受何人托付前來鄙府拜訪?可否至內室稍候片刻韋某去去就來。”
我眼下這處境隻想快些離開,要留在內室等待自是不願的,誰知那惡婦又會將我怎的?身後的紅衣婦人卻趕將上來,那塗滿蔻丹的豐腴手指指向自己丈夫:“這會子你倒是會演戲了,竟然當著我的麵和這下三濫的小娼婦調情起來,哼!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今兒個約了這小玲瓏在後花園裏唱曲是吧?可恨的是,居然還假借我的名義,說是什麼進府來教習丫鬟刺繡?真正是,不要臉下作之極!”
那朱紅光華的兩篇嘴唇一張一合,在她的麵容五官中顯得格外突出顯眼,直讓人看了一陣發暈。紫杉男子將她那手指猛地推開,低聲暴喝:“沈鳳英,你再無理取鬧,莫怪我翻臉無情!漢王殿下尊駕在此,你還敢喧鬧!”說完大手一揮,將那沈氏緊緊攀附在他上身的雙手摔下,左右侍衛急忙上前去將沈氏架開,那群仆婦見勢不對,趕緊扶了主子離開後花園。
那漢王本站在五步之外的,不知何時悄聲走近了過來,顯然對剛才這場鬧劇感到頗為意外,含了幾分譏誚道:“韋大人,原來今日邀請了小玲瓏這樣的絕色佳人入府相伴啊?看來本王是無意攪了你的雅興了。哈哈……既然大人有事,那也不叨擾,這就告辭!”顯然他已經把我當作了那風塵中人,語氣也變得不屑而冷淡。說罷就要拂袖離開,韋如兆慌的俯身跪拜於地,急切澄清:“漢王殿下恕罪,請容下官回稟實情,這位姑娘確實是下官的一位親眷遣來拜見家父的,絕非什麼小玲瓏之類的風塵女子。內子不賢,剛才妒忌之下多有誤會,攪擾了殿下,還請恕罪!”。
我立在一旁,聽得這番話,心中更是委屈羞憤難當,一時氣急之下,拔腿就往外奔,身後傳來陣陣呼喚聲我隻做不覺。這府院雖然亭台花榭眾多,但是隻有一條主徑進出,是的是漢白玉石材鋪就的,其他都是花崗石細碎割開來堆砌的小路。我慌亂之下倒還記得這個印象,沿著這主徑直往外走,奔出好遠後胸口氣息堆積難以呼吸,這才停下腳步,倒在一處小台階上,滑落在地大口喘氣。
休息了一會,覺得好了許多,正要準備起身,才發現鼻中有熱流滴出,手中還拿著那方淡藍絲帕,一按之下才知道急火攻心之下流了些許鼻血出來。
心中暗暗冷笑,難怪阿娘要遠遠離開去,至死也不願還鄉,原來這韋府竟出些這樣的狠毒凶惡之人。我心中暗恨舅父的縱容包庇,他自那玉佛上麵肯定已經猜出了我的身份來曆,對著漢王的質疑卻還要口口聲聲為那惡婦求情。原以為千裏迢迢趕來奔赴的親人此刻令我心寒不止,出了這裏,我又要投奔何處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