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用過早膳,祖父便安排人立即接了方嬤嬤來給我教習宮中禮節和各宮概況,按了韋雲自內務府尋來的那份名單,連帶著今晚所有應邀到場的賓客女眷等一一細訴。
當今聖上中宗皇帝淩潤膝下共有八子三女,其中東宮和康王、瑞王以及平悅公主由皇後林氏所出,乃為嫡生子女。
漢王淩靖和永和公主淩意揚由貴妃周氏所生,周氏自進宮以來一直深得皇寵,掌了協理六宮之實權,勢力隱約可與皇後相比肩。
其下還有淑妃黎氏,育有一子淩燁封為裕王,卻因了長年病於臥榻上,早已失勢,隻怕今晚也是不會出席的。
晉王淩麓之母出身微寒,進宮數十載還隻是四品餘嬪,連帶著晉王於眾兄弟麵前也整日唯諾是命,隻恐有失。
徐妃之子定王淩叡已於兩年前死於暴病,餘下的便是進宮三年便為中宗生下珍和公主和八皇子的黃淑儀了,這位淑儀娘娘如今已是炙手可熱的後宮新貴,待了八皇子滿月之後,隻怕還要再行封賞。
今晚的宴會,雖然她不會出席,但是卻有著大半的禮單直奔了淑泱宮而去。便是韋府,祖父和管家也在翻看庫房珍寶,著意挑選,其他親貴,可想而知了。
其餘的一些嬪妃,大多都是因不得聖寵份位低微或是早已失勢的,比如王昭儀、錢嬪、容娘子等,方嬤嬤隻是一語而過。因我今晚奉召覲見,隻是飲宴賞月,所以韋府家人隻能按例送我至貞順門,後由內務府安排軟轎和丫鬟服侍,直至宴會結束,再由貞順門出宮回府。
而祖父和父親、韋雲等,因是朝中命官當由明德門而入,宴會時將與女眷等分開席位。那麼,靈玉和方嬤嬤都不能侍奉在左右,一切局麵,隻能由我自己周旋了。
我已然由靈玉凝住的神色和方嬤嬤不厭其煩的細碎叮嚀中看出,我的這趟進宮怕是絕非偶然。一麵記著各路細節,心中卻是突突的跳將起來。
我在名單中赫然找到了漢王淩靖的名字,還有後麵那個鮮亮的字眼,延平郡主唐婉,這便是他早已禮聘下來的未婚妻了,那個嬌貴美麗的天之驕女。
雖然心裏早有準備,這一刻還是忍不住熱浪上湧,那含笑相望的眼神,儒雅俊逸的身影,早已深深刻在我的心底,不經意卻又頻繁的浮現閃動。
我假意掏出絲帕按在臉上拭汗,偷偷的接住了兩顆未能強忍住而滾落下來的水珠,心頭一片酸楚。定過神來,暗罵了自己一番,什麼時候開始見不得人家恩愛情濃的神仙眷侶了?如此這樣見不得好,豈不是連那賤婦沈氏都不如了?
著意按下這般情緒,眼前卻還是掠過那****含情相視的眼神,暗裏伸手在腿上掐了自己一把,轉過頭去,專注聽那方嬤嬤絮絮叨叨的講述。
傍晚日落時分,我便已在靈玉的安排下收拾妥當,既是入宮,穿的太過素淨也不當,擇了粉黃寬擺長裙,銀絲線勾珍珠綴成的對襟上衣,一色的羊脂白玉手鐲、玉佩、戒指以及那個終於鑲嵌回原樣的玉佛項圈,頭上細細密密挽了遠山髻,以細珍珠和粉黃絹織鳳仙花為點綴,斜插一支白玉木蘭簪,臉上細施百花香脂,仍做早上的妝容,隻是略略淡塗了層胭脂。
再三檢視無誤,這才移步過來花廳,囫圇吃了些東西填塞肚子。我謹記著不可亂吃、不可亂視、不得亂語的幾條忌諱,坐上了朱紅色的馬車,駛向那朱雀萬重的宮苑。
貞順門前,我下車來,靈玉和方嬤嬤等俱留在此處等候。驗過金碟,便有一名紫衣女子上前來,行禮之後扶我上了另外一架粉色軟轎,再繼續前行。
過了約莫兩刻鍾,我坐在轎中悶熱不已,略生出了幾分不耐煩時,才覺得轎夫的腳步終於緩了下來,又過片刻,才見到那紫衣女子掀開簾布,伸出手來攙扶我下地。
我打量過她的周身,白淨麵龐,身材欣長的,倒是有著幾分安詳寧靜,便含了幾分笑開口問道:“請問姑姑是哪宮的?小女初次進宮來,不知現下是何處?”她聞言轉頭:“奴婢紫痕之前是柔儀宮淑妃娘娘身邊的近身侍女,現下淑妃主病中需要清靜,這才打發了奴婢出來,在內務府做尚引姑姑。小姐初次進宮不必驚慌,這兒已是禦花園,今晚的宴席就開在這裏,且隨奴婢去暖閣中休息一會吧!”
說罷,鞠身側頭,右掌向前伸出為我引路,我在她的指引下邁入一處精致華麗的閣樓,上麵端正寫著:綠水軒。
軒內侯了四個宮裝侍女,室內甚是涼快通風,見我來到行禮如儀,奉茶潔麵後便不再垂手退立下去,我對鏡理狀後便端坐於窗前涼塌上,靜候晚宴開始。直到天色終於黯淡下去,才見得一位青衣小太監過來告知,我托了紫痕的手,漫步向南亭荷花池旁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