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雲鳳聽了,笑著道“我不過就這麼一說,又何值你下跪,都是有女兒的人了,讓她瞧見成什麼!”說著示意柳梅將他扶起,看他回了坐,又才說“我也知你做事最是讓人放心的,隻是這一次卻為何拖了這些日子?你也得說說緣故,讓我也好放心。”

我一直低著的頭終於忍不住抬起來,隻見他春風化雨般的笑容慢慢消失,神情凝重的想了很久才道“大娘,我聽說那家姑娘有個青梅竹馬的戀人,彼此已有談婚論嫁、互許終身的感情,這一道聖旨請下來,且不是要活活拆散一對有情人,若一個想不開,再弄出人命,且不是…。”

梁雲鳳冷笑打斷道“我隻知自古婚事皆尊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並不知什麼是有情人,何況是見不得人的私定終身,我與她父母皆已約定,隻要能請下聖旨,讓他們爭足了麵子,一切就定了。至於什麼感情,也不真是什麼死活不能丟開的事,你犯不著拿自己的心思來看別人,世上也不都是你這般癡情固守的人。”

“大姐…。”杜月娘失聲喊出,又欲言又止,梁雲鳳看著埋首不語的沐文玉道“罷了,我托你不過為的是你可以每日見著聖上,能圖個方便減了專程跑一趟,卻也不是離你不得,就不信我堂堂一品誥命夫人,憑著沐王府幾代為皇室固國安業的功勳求不下這道聖旨。我也不敢再勞你的大駕,省得汙了你重情重義的賢名。”

梁雲鳳說完就憤憤的帶著柳梅回後院去了,杜月娘正想說話,沐文玉道“娘,我想一個人靜一靜!”說著也兀自離去,留著杜月娘獨自發呆,我一時站著,留也不是走也不是,好在她自個兒出了會子神,就走了,似乎忘記了我的存在,等所有人都走了,才帶著雲兒走出來。

走到了沒人的地界,雲兒才重重的呼出一口氣道“看來正如姑娘說的,在這個家生活真是不易,就說三公子吧,在外人麵前他是皇上身邊的紅人,是皇子們尊敬的老師,是堂堂沐王府的三公子,可誰知他在家裏說句話,也動則下跪,敢怒不敢言!”

我勉強一笑,想了想道“這也不奇,不管你才能有多高,權勢有多大,終究也隻是別人的兒孫,在外多風光也好,進了家門入了祠堂,也得論資排輩不是?就是皇帝也跳不過這個‘孝’字,何況是他”雲兒道“說的極是,還是姑娘看得透。”走了幾步,她道“對了,大太太問姑娘學武之事那會,姑娘為何攔我不讓說呢?”

我止住腳步道“你還說,你那套話跟太太說也就罷了,跟大太太也要那樣說不是”“為何不可,總不能說出兩套來,讓太太怎麼想!”我歎道“自然不能說兩套,隻是萬不能那樣跟大太太說,若能治好大表舅,隻怕天上的神佛也請過,若那樣說了,她指不定要見呢,你打算到何處去給我找個師傅來?”

她聽了,忙拍胸道“姑娘說的是,好險,好在三公子替我們答了,隻是…他為何要那樣回答呢,莫非知道我們撒謊不成?”我搖頭道“看也不像,或是他覺著女孩子學功夫到底不雅,怕大太太責怪我們罷了。”其實我自己都覺著解釋不通,但我願意相信他是出於好意,可柳梅呢?為何她要出言幫我解圍,剛來和這會,她待我竟判若兩人,隻是因為喜愛我的緣故麼?

出了梁雲鳳的院子,便是一處跨水遊廊,遊廊曲折婉轉,池水清澈,倒映著燦星皓月,更有成群的紅色遊魚在雲中穿梭,悠然愜意,一陣微風吹拂,池水泛起淡淡微波,浮雲也時展時折,如絲綢幽滑。

我忍不住伸開雙臂深深的吸了幾口,正想跟雲兒說在那邊亭子去歇一會,見杜月娘身邊的丫頭墜兒走了過來,含笑請安道“玉姑娘好,太太說才剛忘了一事未跟姑娘說,還得勞姑娘去一趟!”

我忙跟了去,見杜月娘早已卸了妝隻穿了一身家常的衣物,懷裏摟著個銅胎掐絲琺琅手爐,撚了些冰片放入後,又拿灰匙撥火。見我進來隻說了聲坐,我欠身謝了,垂首屏息坐著,心裏暗自揣測著她要說的事,隻是今天發生的事太多,一時也猜不準,等了好一會,她才懶懶開口道“玉兒,今日認親,是你自願的麼,可有人逼你?”

我聽了,忙起身道“太太何故有此一問,認親一事玉蟬感戴不盡,怎會有被逼之說!”她這才抬頭看我道“既是如此,我就越發不懂了,你今日當著賓客執意隻稱先生不稱義父,竟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