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張兆和:情字紙上書(1)(3 / 3)

他猶豫了好久,終於敲響了張家的大門。開門的是二姐張允和,她說三妹不在家,要不進來坐會兒。於是,沈從文便沒有再說下去,也沒有進門,而是匆匆地離開了。他性格裏的靦腆總是在關鍵場合令他怯場,上一次是講課,這一次是求婚。

沈從文住在旅店的時候,張兆和忽然來訪。這是張允和特意安排的,她一早就為妹妹相中了這個“癩蛤蟆 13號”,所以有意無意地撮合他們,讓妹妹主動去見他。

隔了兩年,終於又見到心愛的女子了。沈從文心中定是又驚喜又不知所措。他慌忙中搬出一摞書,那是他帶給張兆和的禮物。

據說沈從文在南下途中遇到了巴金,巴金建議他買些書籍作為見麵禮。因此,沈從文賣掉了幾本書的版權,買了許多厚實的精裝版名著。這行為如今看來十分的書呆子氣,卻也能看出他對待張兆和的用心與莊重。

張兆和欣然接受了。在這段時間裏,張兆和陪他一起遊玩,兩人的關係也漸漸拉近。在張允和的撮合之下,兩個人的感情也是突飛猛進,幾乎已經默許終生了。

沈從文回到青島,給張允和寫信,讓她代為向張家父親詢問對婚事的意思。誰知,張家父親對這樁婚姻甚是開明,隻說:兒女婚事,他們自理。

其實,自理之外,是因為他對沈從文早有了解。他雖然出身不好,跟張家門不當戶不對,卻十分有才氣。

張兆和姊妹二人十分欣喜,便去給沈從文發電報。張允和發了個“允”字。一語雙關,既指父親允許了這婚事,亦是指自己的名字允和,而張兆和呢,她跟沈從文之前有了打算,已經約定好一個暗語。於是,她給沈從文發電報:鄉下人,喝杯甜酒吧!

發電報的工作人員十分不解。然而,張兆和此時已經甜到了心頭。這個鄉下人,自然就是沈從文。

這段愛情,他等了兩年,比他當時發誓所說的“待她五年”,要少很多很多。1933年,沈從文與張兆和終於結婚,成就了文壇又一佳話。

結束了漫長的求愛馬拉鬆,沈從文抱得美人歸,而手中的那支筆卻一直未曾停止書寫。好像,從初相遇的時候開始,兩人之間早已形成了一種近乎慣性的默契,他一直擔當著傾訴者的角色,在書信中抒發自己的悲喜,寫下他的所見所聞。而她,則一直是個稱職的聆聽者,默默地接受那些詩意的饋贈。

婚後不久,沈從文的母親在家鄉病重。他隻身啟程,遠赴故裏湘西。沈從文乘坐的小船漸行漸遠,順著那悠悠的沅水,他對新婚妻子的思念也一日日泛濫:“我就這樣一麵看水一麵想你。”

於是,沈從文提起筆,枕著河水中的櫓聲,寫下兩岸的風土人情。

他在給張兆和的信中寫道:“我不能寫文章就寫信。這隻手既然離開了你,也隻有這麼來折磨它了。”

就是在這段孤寂的行程中,沈從文給張兆和寫下諸多動情的書信,給文字配上了自己畫的畫兒。後來,這些書信被命名為《湘行書簡》,錄入了《從文家書》,而著名的《湘行散記》也是以此為素材而撰寫的。

那時候的湘西在戰亂和貧窮中掙紮,處境十分艱難。然而,沈從文這個“鄉下人”從未覺得自己的家鄉是落後守舊的。他說起湘西,口吻中都是自豪和眷念,但是每一提筆,他又覺得遺憾。因為此時張兆和未能同他一起看到這美景,他喃喃自語:“在這種光景下聽櫓歌,你說使人怎麼辦。聽了櫓歌可無法告給你,你說怎麼辦。三三,我的……櫓歌太好了,我的人,為什麼你不同我在一個船上呢?”

於是,這個年過三十的男人孩子氣地寫道:“夢裏來趕我吧。”

此時的張兆和可沒心情享受這份詩意。她正在家中做活,忙著從不多的物質中攢點兒生活。她嫁給了一個愛她的人。從婚姻上來說,這本是不會虧本的聰明選擇。可是這個愛她的人偏偏十分的倔強。雖然張家未曾嫌棄過沈從文的出身,沈從文卻也不願意接受張家的饋贈。沈從文給他們的愛巢命名為“一槐一棗廬”,全部風景就是門前的一棵槐樹和一棵棗樹。聽起來頗有詩意,卻環顧蕭然,家徒四壁。

這時沈從文要的是“骨氣”,文人氣加上孩子氣,看上去很浪漫,卻令張兆和吃了不少苦頭。

昨夜雨疏風驟

圍城裏有個規律,好像越是熱烈轟動的愛情,坍塌得越快。反而,唯獨那些平淡無奇的感情,才能細水長流。

沈從文與張兆和,算不上特別轟動,卻也絕不平淡。他們之間的感情一直都為人稱羨,因為那些浸潤在詩情畫意裏的文字十分讓人難忘。毫無疑問,張兆和是沈從文一生的摯愛,即便隻是用文字堆砌而成,她的位置也是固若金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