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廷命令諸王的正室改稱王妃。吳三桂打算將陳圓圓立為王妃,廢掉原配張氏。陳圓圓卻堅決推辭,據說她為人寬厚,知足常樂,“回憶當年牽羅幽穀,挾瑟勾欄時,豈複思有此日。”在滇中,陳圓圓被稱作陳娘娘,專寵一時,安阜園便是吳三桂特地為陳圓圓修建,樓閣聳峙,名花怪石,珍禽異獸,應有盡有,可謂窮土木之工。園中寶物珍玩琳琅滿目,數不勝數。據說 ,僅一座六公尺高大理石山水畫屏,就迫使大理石工匠們花了三年時間在蒼山裏采選加工。安阜園的中心是一個巨大的蓮花池,水波瀲灩,清澈見底。

經曆了十幾年的坎坎坷坷,慣看了人世間的沉浮起落,生生死死恍如過眼煙雲,陳圓圓對一切都已看淡。比及在風塵中跌跌撞撞、摸爬滾打這許多年,貴為藩王寵姬的身份已令她無比滿足。吳梅村《圓圓曲》中寫道:

舊巢共是銜泥燕,飛上枝頭變鳳凰。長向尊前悲老大,有人夫婿擅侯王。

我們無從知曉是知足心理還是憂患意識令陳圓圓做出這樣的決定。不過也許她是對的,正是這份退讓使她避開了王侯之家的爭寵角鬥,遠離了是非的旋渦。吳三桂的正妻張氏“悍妒絕倫”,很多寵姬就曾慘遭毒手,“唯陳圓圓能順適其意”。在那樣的時代,明哲保身是一種智慧。

不過縱是花容月貌、芳華絕代,也難逃紅顏易老、美人遲暮。顯赫一時的吳三桂儼然就是西南邊陲的土皇帝,不但大肆擴充勢力,費盡心機增軍屯兵,掠奪資源;而且大興土木,將五華山的永曆皇宮重加修茸,建成平西王府,鋪排張揚,窮奢極欲,更購進大批歌妓舞女,花天酒地、尋歡作樂,“無邊春色來天地”,“越女如花看不足”,其中最受寵愛的是年輕貌美的“八麵觀音”和“四麵觀音”兩人。

此時,對吳三桂野心日益膨脹憂心忡忡的人不止康熙,日漸失寵的陳圓圓也是其中之一。據說她屢勸未果,悲怨地寫道:

“舊日繁華事盡刪,春秋愁鎖兩眉彎。珠襦已分藏棺底,金碗尤能出世間。離合驚心悲畫角,興亡遺恨記紅顏。看他跋扈終何益?寶殿飄零翠瓦斑。”強烈的憂患意識令她再次做出了一個驚人的決定。康熙十二年,陳圓圓懇請吳三桂允許她出家:“妾聞知足不辱,知止不殆,長此奢華,恐遭天忌,願王爺賜一淨室,妾茹素修齋以求夫君長幸……”吳三桂試圖以“封為正妃”阻止她,然陳圓圓再次婉拒,終脫下華服霞帔,在昆明城南門外宏覺寺追隨玉林禪師出家為尼,道號寂靜,繼後又在昆明西郊瓦侖莊三聖庵遁入,又號玉庵,日夜與古經為伴,不再為凡塵世事而煩心,吳三桂對她的選擇終無可奈何。

吳三桂、耿精忠、尚可喜三藩盤踞,獨霸一方,從來都是清廷的心腹之患,他們一舉一動都逃不過清廷的眼線,不久“削藩”終被康熙提上議事日程。

吳三桂表麵迎合朝廷的削藩之舉,內心卻是百般不願意。康熙十二年(1673年)十一月二十一日清晨,吳三桂鋌而走險,借召集清廷駐雲南各官員赴王府會議之機,大肆捕殺。並自號“周王天下都招討兵馬大元帥”,令部下“蓄發,易衣冠”,以第二年為周王元年,分封百官。後又發布檄文,指責清朝“竊我先朝神器,變我中國冠裳”,並聲稱要“共舉大明之文物,悉還中夏之乾坤”,在“矢忠新朝”三十年後,吳三桂竟又扯起了“複明”的旗號。

康熙十七年(1678年)三月初一日稱帝,國號周,改元昭武,以衡州為定天府,封妻子張氏為皇後。然而,吳三桂實在低估了大清的實力、康熙的魄力。同年八月,吳三桂在兩軍交戰中,身染痢疾,死於衡州。

康熙十八年(1679年),吳三桂十四萬兵馬先後被清廷殲滅殆盡,其孫吳世藩敗退雲南頑抗。後來,清軍攻入昆明,吳世藩自殺,自此吳三桂殘餘勢力全被剿滅。吳三桂死後,其靈柩被運到成都安葬。清軍抵成都後,竟掘墓起棺,把吳三桂屍體剁成肉泥焚毀。

康熙二十年(1681年)十月十八日,昆明城陷落後,雲南總督範承勳對陳圓圓等吳氏家族成員(所謂“逆屬”)進行大搜捕,而陳圓圓卻不見蹤影。

關於陳圓圓的最後的命運和歸宿,一直莫衷一是,並無定論。有人說康熙二十年,清軍攻入昆明城之時,陳圓圓默念佛經,投身蓮花池,享年五十餘歲。蓮花池在今天雲南民族學院內,那裏有陳圓圓的衣冠塚。清代“通經學,尤好金石考據”的阮福在《後圓圓曲·序》中也稱陳圓圓在城破後“自沉於蓮花池,即葬池旁”。

有說她逃到貴州,不知所蹤的。有說她跑到峨眉山出家,得以善終的。還有人說她在三聖庵內圓寂,今天昆明歸化寺陳圓圓墓上,還有一副墓聯:

塵劫中不昧本來,朗月仍輝性海。迷障裏能開覺悟,凈蓮更出汙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