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武器與人類未來(2 / 3)

由於核子武器在世界安全和世界政治中的重量是如此重大,所以在這些武器的管理中作劇烈改變的構想,是與現有情況將繼續維持的期待一樣的令人憂慮不安。現有的情況(在其中可以動用的爆炸力約等於第二次世界大戰中所曾使用的全部爆炸力的7000倍)固然是荒謬但卻穩定。想完成安定的衝動至少是像想逃避荒謬的衝動一樣強烈。對於秘密細節的注意(例如裝置飛彈的潛艇是如何寂靜無聲,所以也就如何不易被發現和擊毀)一方麵將會要求慎重的管理,另一方麵也妨礙對根本不同的核子未來所作的構想。

那些重視實際戰略問題和害怕脫離熟習情況的危險的人們,認為那些想作徹底改變的人們至少是天真,姑不說是不負責任。那些相信生存要求徹底改變的人們——此種改變即令不是迫切需要,但最後還是需要——則對於專家們那樣偏重有爭論餘地的細節,以及精密調整的戰爭劇情描述(scenarios),也深感失望。對於如何管理核子武器的問題,80年代計劃所采取的路線(approach)是設計用來避免兩種陷阱:(1)偏重兵力態勢和軍備管製問題的細節,而忽視了對現有的情況考慮比較基本的替換方式;(2)對於激烈的改變提出勇敢和空泛的建議,而忽視了事實上比較更可能構成今後10年核子議程的特殊政策問題。作為這本書組織核心的路線——在其中所討論的為四種不同的核子“統治”(regimes)——容許對於有關今後10年核子武器的任務和控製的各種不同觀念分別進行深入的研究。本書的四位主要作者是被要求不僅應檢討其所負責領域中的概括觀念,而且事實上還要提出一種特殊的設計和指明實施此種設計所需要的步驟。簡言之,一種核子統治(nuclearregime)可以認為是一種由國際義務(正式協定,默認承諾,和非正式諒解),國家兵力結構(武器的種類和數量),和思想(應在何時、何地、為何、如何使用何種武器)所構成的係統(system),上述三種因素共同管製核子武器在戰爭、和平、和外交中所扮演的角色。每一種統治是以一套價值和目標,以及有關核子武器的危險和優點的某些假定為其基礎。每一種統治都是由某些有關政治和技術前途的期待所形成。認為某種統治是較優於他種統治的想法不應僅是基於對其基本價值的同情,而且也是由於此種統治特殊性格的滿足事實上能幫助那些價值的實現。即令如此,但若對於實現理想條件的可行性感到懷疑時,則又可能使人寧願趨向於一種比較現實化,盡管也許比較不滿意的途徑,這也許是由於相信次好(secondbest)是在達到最好(best)的梯子上的一個合理而必要的一格(rung)。每一位作者,而且現在也包括所有的讀者在內,對於如何管理核子軍備和戰略關係的某一單獨想象必須了解其內在一致性。這也是我們決定采取此種統治路線的一項重要目的。對於矛盾目標的追求實為政策失敗之母。

舉例言之,一個人可能一方麵讚成那些持有核子武器的國家保證永遠不首先使用它們,但同時又反對把所有的美國戰術核子武器撤出歐洲,因為害怕這樣的步驟將會減弱西方的信心和鼓勵蘇俄的傳統軍事壓力。但若同時提倡這兩種政策,則可能不是破壞了戰術核子武器嚇阻傳統侵略的價值,就是影響到“不首先使用”的承諾,甚或兩種毛病同時發生。現有的軍備管製文獻是包括著許多的觀念、批評、和建議,經常(至少是最近)很少有人企圖將那些個別的路線紮在一起,以其他的目標為背景來檢討某一特殊目標,和從許多不同的方案中發展一種完整的方向意識。

誠然,本書所提出的統治是一種抽象觀念,它們有某種整潔性(tidiness),即一種整潔的安排(snug)可以適合所有一切的零件,在現實世界的複雜和多變的情況中那是不可以期待的,但是此種統治路線的價值是它要求一切的建議都必須在一種寬廣的範疇中來提出和判斷,一切假定都必須列舉,和在互相競爭的目標之間必須建立優先。有關核子未來的方向意識必須出自有關核子武器的意義以及如何管製它們的基本思想。就其純粹形式而言,第一種統治(FirstRegime)(那根本上就是現有的統治向未來的射影)的基礎為下述的假定:美俄雙方的核子武器,不管它們是如何違反我們對於安全和比例的直覺意識,但事實上,卻已經培養(姑不說是強製)國際政治中的調和和安定。此種統治提倡一種“係統”的延續,並認為其前途希望頗佳,此種係統至少已經流行了十年,而且也已經通過了時間和緊張的考驗。第二種統治(SecondRegime)(集各種不同軍備管製方案之大成)是導源於下述的信念:核子武器是一種無可避免的負擔,但我們在世界政治的運用中和國際安全的維持中應盡量努力減低對它們的依賴。它明白主張核子武器隻應用來達到一種唯一的目的:即嚇阻他國使用核子武器。為其他目的而使用核子武器的企圖將受各種片麵和多邊措施的限製。

第三種統治(ThirdRegime)(即一種“解除核子武器”(denuclearized)的世界)不接受一種永恒核子困境的命運。它認為核子武器不是一種可以管理的負擔而是一種不可忍受的威脅,所以企圖予以廢除。核子係統現在固然似乎是很安定,但某些壓力和矛盾也許終於會導致崩潰和浩劫。而且假使和平和安定的世界政治必須永遠依賴各國互相毀滅的能力和各國領袖對此明白表達的意願,則在道德上也是具有腐蝕性的。上述的期待和信念遂又暗示對於國家持有的核子武器的廢除是有作成可以發生作用並能強製執行的安排的需要。最後第四種統治(FourthRegime)(是一種“戰略惡化”(strategicdeterioration)的統治)預測今後10年到15年之間,可能破壞戰略安定,動搖世界政治,和也許增大核子戰爭機會的各種技術及政治發展。尤其是,它麵對著幾種不利的可能性:廣泛的核子蕃衍(nuclearproliferation),技術的不平衡,以及美俄之間的核子不平衡。所以它的重點不是我們如何可以改進情況而是我們如何可能減輕核子前途上的危險。就某種意識而言,第三種統治(太平盛世的)和第四種統治(悲觀的)之間是有一種暗藏的連結之存在,於是也就完成一個循環,因為僅當受到核子危險再起的刺激,然後從現有的情況進到解除核子武裝的世界的運動在政治上才會有可能性。這本書中所討論的四種統治,每一種都是其作者的特殊創造。曼德包(MichaeIMandelbaum)為我們提供其對於第一種統治的觀念;賈爾溫(RichardGarwin)設計一個第二種統治;巴爾頓(JohnBarton)描繪出兩個可能的第三種統治——那也就是對於解除核子武裝的世界所作的兩種不同的想象——並且暗示世界政治應如何操縱始能使兩種想象中比較合理想的一種終於可獲實現。我本人解釋戰略情況如何可能日益惡化,以在這樣的第四種統治中,世界各國將可能如何應付此種戰略變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