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必須要有強大的內心,才能立於不敗之地。阮玲玉是事業上的成功者,卻是情感上的失敗者,最終她失去了正當華年的生命,完全是因為她缺少一份強大的內心。
阮玲玉其實是敗給了自己。
骨子裏的柔弱
有影評說:“在她的一笑裏,充分顯出嫵媚,令人陶醉;在表演悲哀的時候,具有令人心疼而憐愛的可能。”阮玲玉骨子裏有一種嫵媚,那是一種淳樸的狐媚,這是天生的,也是內在的。她笑起來,眉目彎彎似一剪秋水,幽幽地發光,沒有那種一擊而中的放電震徹,柔軟而脆弱,單純又天真,充滿憂鬱的悲劇氣息,讓人神魂顛倒。
至於她的演技,孫瑜說:“天才演技,是中國電影默片時代的驕傲。”
胡蝶公開承認:“阮玲玉演得了我演過的角色,我演不了她演過的角色。”
她是當時公認的戲路最寬、演技最好的明星,《三個摩登女性》《戀愛與義務》《小玩意》《神女》《一剪梅》,把她推上了聯華一姐的位置。在無聲電影的年代,她是當之無愧的“默片女王”。光影中流淌的痛楚與抗爭都是她內心的寫照,她的一生都在飾演悲劇,以悲哀的直覺,來排遣生活的苦痛。
阮玲玉雖然在人前驕傲矜持,姿態優美有度,卻始終是一個弱勢的人。弱勢並不是因為她的性別或是她的生計,而是她的心理排解能力的缺失。正是這種缺失,把她帶入了自己很難走出的一種心理生存困境。從表象看,阮玲玉的問題由男人引起。但從問題演繹到放棄生命的逃避,卻是由於阮玲玉自身的心理弱勢。她曾和熱戀中的唐季珊說:“我太弱,我這個人經不起別人對我好。要是有人對我好,我也真會像瘋了似的愛他!”她的愛情燃點,很低,很低。
其實,阮玲玉是個賢妻良母,擅長廚技,還擅長布置房間,種花種草。她一直渴望自己能有幸福的歸宿,希望找到一個好男人,想要他肩膀依靠終生。從阮玲玉的人生經曆和資料記載來看,她的這種期待是很大的,大到作為終極目標和改變命運的主要途徑而左右了她的生活,使她拘謹、惶恐以致更加的虛榮和脆弱。然而她碰到的男人,卻沒有一個真正地愛她、憐她,反而最終逼迫她走向了絕路。有三個男人先後打擊了她對男人的期待,並把她的信念變成了沸騰的河水,她由於自救能力的缺失無法泅渡到彼岸。
張達民是阮玲玉生命中第一男人。
喪父的苦與難
1910年4月26日,在上海祥安裏的一個平民小屋裏,一個女嬰來到了這個世界上,這個女孩生下來就有一雙迷人的丹鳳眼,父親為此給她取了小名,叫鳳根。當時雖然貧困,卻是這個三口之家最幸福的一段時光。
在鳳根六歲那年,有一天,父親深夜返回,突然摔倒在屋門前的一個小水坑裏,再也沒能站起來,而他的手裏還有一副小小的耳環,那是送給小鳳根的禮物。
阮用榮的突然死去讓這個本來就貧寒的家庭雪上加霜,母親何氏隻好到張姓的大戶人家幫傭。何氏是一個要強的女人,她竭盡全力節省下每一個銅板,供女兒上學。因而,在小鳳根八歲那年,她進了私塾,改學名為玉英,第二年,她又進入崇德女子學校就讀。何氏告訴剛剛上學的玉英,不要對別人說她是女傭的女兒,否則會被人看不起。貧寒也讓年幼的玉英早早懂事,她記住了母親的話,白天上學,晚上還要幫母親做些事。
十年後,小鳳根已經成長為一個亭亭玉立的女孩子,十六歲的女孩子正是最美的時候,也是春心萌動的季節。她深深地她吸引了一個男孩的目光,這個男孩子就是張家的四少爺,名叫張達民,此時十八歲。而玉英對這個白淨文雅的張家四公子也早有好感,張達民戴著寬邊金絲眼鏡,穿著挺括的西裝,腳蹬鋥亮的皮鞋,他的殷勤周到和體貼溫柔適時適地地俘虜了情竇初開的少女之心。
不久,張達民就向執掌張家的母親提出了結婚的要求,但被一口拒絕,理由很簡單,玉英是下人的女兒。接著,張母誣陷阮母何阿英偷錢,將她逐出張府。
觸電
為生計所迫,阮玲玉從崇德女校退了學。正式結婚不被家長允許,他倆選擇了同居,他們都沒有工作,隻能靠家裏的月份錢生活。張家在鴻慶坊有一套房子,張達民在此金屋藏嬌。那段時間裏,兩人的生活荒唐糜爛,終日地飲酒跳舞,出入於舞廳賭場,阮玲玉的很多生活習慣也因此養成。
張達民的長兄張慧衝此時已經參股亞細亞電影公司,而張達民為了討阮玲玉的歡心,曾經帶阮玲玉和她的同學一起去電影拍攝現場觀看。當時,正是當紅女影星張織雲在拍攝《空穀蘭》,大導演張石川正在指導張織雲如何表演,阮玲玉日後的第一位導演卜萬蒼當時還隻是一個攝影師,且他此時也是張織雲的男友。
可以說,如果不是張慧衝出現,阮玲玉或許不過是那個年代海量相貌出眾、遇人不淑的普通女子中的一個。雖然一母同胞,張慧衝與弟弟張達民卻是雲泥之別。張慧衝是中國第一代導演、第一位武俠明星和海派魔術創始人,“九一八事變”後上海抗日戰爭爆發,張慧衝帶領自己的攝製組在上海閘北拍攝《上海抗日血戰史》的紀錄片,記錄下了日軍侵略暴行和中國軍人英勇殺敵的珍貴鏡頭。
張慧衝獨具慧眼地發現了阮玲玉的演藝天分,問她:“你想不想當演員?”對於任何時代的年輕女孩來說,電影明星都是太有誘惑力的職業。在張慧衝的鼓勵和推薦下,阮玲玉去明星影片公司即將開拍的新片《掛名夫妻》應征女主角,導演卜萬倉幾乎是不假思索地錄用了她。她的演藝之路就此展開。
分手:初戀慘敗
《掛名夫妻》成功之後,默默無聞的阮玉英變成了盡人皆知的阮玲玉。那天,她拿著四十元的薪水回到家中,放到母親麵前。從此,她可以養活母親了。
此時,阮玲玉漸漸看清了張達民是個怎樣的人。張達民高興時可以對阮玲玉烈火烹油,鮮花著錦一般,好得讓人炫目。然而,一旦遭遇艱難的生活,愛情瞬間就冷卻下來。曾經的俊朗和癡情,已經在生活的打壓下,變得不堪一擊。這位花花公子,平時開銷極大,憑著一點零花錢,連自己也養不活。入不敷出中,矛盾出現了,而且越來越尖銳。
成名後的阮玲玉,對外界隱瞞了很多真相。她知道,自己要在外麵立足,必須得有清白良好的背景。“同居”這個字眼,是齷齪不堪的。既然她已經失去了清白的名聲,便隻好隱藏那份從娘胎裏帶出來的卑微出身。
阮玲玉在明星和大中華的時期,拍過一些戲,演的都是妓女之類的墮落形象,她在銀幕上煙視媚行,大多都是弱而不爭的角色。這期間,阮玲玉的作品多是通俗影片,雖然演技絕佳,卻很難塑造出令人印象深刻的角色。1930年,阮玲玉加入聯華,這個選擇將她推向演藝生涯的高潮。
就在阮玲玉的演藝事業蒸蒸日上時,張達民卻江河日下。他揮霍完繼承的二十萬遺產,又花光了她辛苦積攢的一萬多塊錢,甚至,她身上僅有的三百塊錢都被嗜賭成性的張公子騙去還了賭債,她開始為少年時期的輕率選擇付出代價,這代價越來越沉重,最終,她決定離開他。
而張達民在分手時,本來麵目暴露無餘。他一掃從前的斯文和體貼,死皮賴臉地威脅要把兩人的私情賣給小報,一向愛麵子的阮玲玉心虛了,她最在意自己卑微的出身。於是,他以每月一百塊贍養費的條件解除了同居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