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阮玲玉:女兒當自強(2 / 3)

第二次情劫

唐季珊是阮玲玉生命中的第二個男人。此人有錢有勢,他是阮玲玉所在的電影製片廠——聯華公司的大股東。舊照片上的真人原型,即便拿到現在來看,仍舊是風流倜儻,尤其那對桃花眼,分明就是個風月老手,權勢和地位更使他在情場、商場翻手為雲,覆手為雨。而阮玲玉風情萬種、迷離嬌媚的姿態,頹廢、迷人的氣質,柔弱的性格,強烈吸引了這個混蛋。他恰到好處地展示著自己的優勢:富有、體貼、成熟而大方。很快,她便折服了。因為有張達民的荒唐和無賴,唐季珊的成熟穩重,讓阮玲玉覺得自己找到了可靠的依賴。

在認識阮玲玉之前,唐季珊是有家室的,太太在老家,除此以外,他身邊還有另一個女人,她就是默片女王張織雲。

“你看到我,就可以看到你的明天,唐季珊不是一個好男人。”此時的阮玲玉如何肯信這話?在她眼中,張織雲不過是棄婦的心態,因為心生妒恨才來詆毀唐季珊。在她眼中,唐季珊的好是無人能及的。

唐季珊花了十個金條,在新閘路買了個三進三出的大宅。老母和養女小玉終於過上了安穩日子,阮玲玉很開心。可是不久以後,她便是在這棟別墅的二樓吞下了安眠藥。

這是他送給她最貴重的禮物,卻猶如送給她一座墳墓。在與張達民的關係中,阮玲玉一直是被索取的那一方。在長年的糾纏中,她的金錢、感情、耐心、信任都早已被榨幹。而唐季珊不同,他是付出的,因而也是讓阮玲玉信任的。隻是,阮玲玉沒想到,唐季珊這座靠山其實是冰山,他在情感大海上漂泊不定,最終在烈日下漸漸消融了。

“張達民把我當作搖錢樹,唐季珊把我當作專利品,他們都不懂得什麼是愛情。”

在阮玲玉說這話的時候,她已經不再那麼迷戀唐季珊了。她開始看清這個茶商朝三暮四的性情,甚至開始發現他與舞女梁賽珍有染。唐季珊的獸性也開始漸漸顯露出來,他開始對阮玲玉大打出手,出言辱罵,絲毫也無初相遇時的紳士態度。

第三次所托非人

惶惑中,阮玲玉把情感歸屬的希望寄托到蔡楚生身上。蔡楚生是阮玲玉生命中的第三個男人。

阮玲玉沒有膽量離開唐季珊,也無能力擺脫張達民。然而,最終讓她步入絕望穀底的,並不是這兩個無恥的男人,而是在走投無路的時候又遇到了她以為是好男人的蔡楚生。

《新女性》的故事以明星公司的演員艾霞的事跡為原型。她是當時著名的作家明星,不僅戲演得好,還會寫詩作文。然而,這樣一個現代女性卻一直情路坎坷。她少女時代反抗包辦婚姻離家出走,之後又愛上有婦之夫。最終,她因為愛情的背叛而吞煙自殺,是中國第一個自殺的女明星。對於阮玲玉來說,這樣一個人物,無疑是她的寫照。而艾霞的膽識,卻是她所欠缺的。在演完那場自殺的戲之後,阮玲玉久久不能平靜。她在鏡頭前難以自控,釋放著久被積壓在心中的情感。當時,蔡楚生揮手,讓工作人員散場。他坐到阮玲玉旁邊,靜靜地看著這樣一個脆弱而敏感的女子。許久,阮玲玉終於從戲中走出,她抬頭對蔡楚生說:“我多麼想成為這樣的一個新女性,能夠擺脫自己命運的新女性,可惜我太軟弱了,我沒有她堅強。”

阮玲玉向蔡楚生說出這一句,既是內心剖白,也是求救信號,但他沒有去捕捉這個信號。

阮玲玉就是這樣,她沒有一個強大的內心,她必須要有男人的愛情來作靠山,才能活在世上。否則,她便沉淪於絕望中,無以自撥。

最後一顆救命稻草

如果單單看蔡楚生這個人,他的確算是個好男人,性格穩重,事業有成。隻可惜,他們站在了不同的位置,這段姻緣注定無法善終。有一天,阮玲玉忽然來問他:“你願不願意帶我走?”

那時候,阮玲玉忽然遭遇了一個案子,這個案子是由張達民引起的,他三番四次地去向阮玲玉要錢,阮玲玉為了擺脫他,就全部答應了。然而,他要價越來越高,令唐季珊吃不消,於是拒絕給錢。未得逞的張達民又耍流氓手段,汙蔑阮玲玉與他分居的時候,偷了張家的東西。而這些錢都給了唐季珊。阮玲玉一直覺得自己是清白的,好聲好氣地登報,聲明自己與唐季珊經濟獨立,也並沒有偷張家的東西。而唐季珊卻受不了張達民的糾纏,以“虛構事實,妨害名譽”的罪名把張達民告上法庭。

這兩個男人反複鬥法,其實是阮玲玉最不願意看到的。她是個公眾人物,每天有小報記者守在家門口等著看她出笑話,然後添油加醋地取笑。她好麵子,因為她知道自己就靠著一張麵子過活。

阮玲玉跑到蔡楚生那裏,她希望蔡楚生和她一起私奔,逃出上海,然後“結了婚再回來”。

但蔡楚生的導演生涯剛剛開始不久,他顯然不願意為這個女人而自毀前程。是的,蔡楚生最重視的是自己的名聲,他並沒有準備好充當阮玲玉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最終他選擇了沉默,以沉默的方式拒絕了阮玲玉。

阮玲玉失去了最後一顆救命稻草。

阮玲玉一生中遇到的三個男人,沒有一個為她考慮過。

從容地訣別

1935年3月7日晚,阮玲玉、唐季珊參加了聯華電影公司的聚會,這是聯華公司的經理黎民偉的宴請,他同時預祝阮玲玉打贏官司,洗刷冤情;曾跟阮玲玉合作過的導演孫瑜、費穆、吳永剛、朱石麟都出席了這次宴會。公司的人都以為阮玲玉一定是麵容愁苦,但當阮玲玉出現在宴會廳中的時候,人們發現阮玲玉一如往常,談笑風生,臉上毫無即將麵對法庭審判的愁雲。公司的人見狀也稍感欣慰,隻是在宴會結束的時候,阮玲玉一反常態地與公司的每一個人一一告別,當時,人們以為這是阮玲玉飲酒過量有些激動,但其實阮玲玉根本沒醉,她是在做最後的訣別。

生命中最後的夜

在回家的路上,阮玲玉的司機回憶說,那晚,唐季珊和阮玲玉在車上發生了激烈的爭吵。

回到家後,淩晨一點多,阮玲玉忽然下樓來,對母親說,她肚子有些餓,想吃碗麵條。母親於是親自下廚為她燒了一碗麵條,阮玲玉接過麵條就上樓去了,進了她和唐季珊的臥室。誰都沒想到,她不是肚子餓了,而是想用這碗麵條服下安眠藥。她把整整三瓶三十片安眠藥悄悄倒進了麵條裏,然後吃下。吃完後,她在燈下鋪開紙,寫下了遺書。

之後,她來到床上,伏在早已睡著的唐季珊懷裏,說:“你能給我最後一點安慰嗎?”

很快,阮玲玉就已經陷入昏迷。

唐季珊首先想到的不是怎麼去救她,而是把那麼著名的演員送到醫院必然滿城風雨,自己一下子就要陷入輿論的漩渦。所以,他開了一個多小時的車,把她送到偏僻保密的日本人開的醫院。

她依戀的男子,麵對曾經海誓山盟的女子奄奄一息的生命,卻開著車滿大街亂闖亂撞,顧及的不過是如何保全自己的名聲。

那一夜,是她生命中的最後一夜,她依然是處於各種矛盾的焦點裏,無以解脫。

不久,黎民偉接到了唐季珊的電話,急忙趕往醫院,當見到昏迷不醒的阮玲玉後,他拍下了阮玲玉最後一張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