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後的女人常有這樣的感歎:為什麼,你不愛我,不配合我的情調?其實,戀愛就像是清晨草葉上的第一顆露珠,清新,婉轉,反射著太陽七彩的光芒,而婚姻卻成了走夜路沾在裙角上的泥水,拖遝出煩亂和潮涼,都是相同的東西,怎麼早與晚就這麼不一樣呢。本來是為了一輩子攜手賞晨露的清涼,卻不想,走進潮濕沾染繁瑣。麵對這樣的問題,我們對月惆悵,舉杯傷懷,當然是沒有用的。問題是,婚姻和戀愛有落差是必然,你怎麼樣麵對卻是關鍵。蔣碧微的人生悲劇,其實正是源於戀愛與婚姻的落差。
更名碧微:轟轟烈烈地愛一回
1917年出了個大新聞,宜興望族蔣家小姐得了急病,不幸身亡。逝世的這位小姐名叫蔣棠珍,是複旦教師蔣梅笙的女兒,書香門第出身的大家閨秀。不過,這葬禮卻處理得極其倉促,哭靈、出殯,草草了事,接著蔣家匆匆地將小姐的棺材寄放在一個寺廟中,再不過問。隨之而來的,則是鄉鄰們無盡的猜疑和流言。
而在這之前,同樣來自宜興的畫家徐悲鴻還是個未出人頭地的圖畫教員,在友人的資助下,徐悲鴻終於如願踏上了前往日本的輪船,與他一同東渡扶桑的,還有一個名為蔣碧薇的女子。碧薇這個名字是徐悲鴻取的,他曾經央人刻了一對水晶戒指,其中一個上麵寫著“悲鴻”,另一個寫著“碧薇”,他與戀人各持一隻。
這以後徐先生便私下為我取了一個名字:碧微。還刻了一對水晶戒指,一隻上刻“悲鴻”,一隻鐫著“碧微”。他把碧微的戒指整天戴在手上,有人問他這是什麼意思,他便得意地答:‘這是我未來太太的名字。’人家追問他未來的太太是誰,他隻神秘地笑笑。
——蔣碧微回憶錄《我與悲鴻》
謎底撕開了,原來蔣碧薇就是蔣棠珍。那口棺材裏原來放滿了石頭,從此,蔣棠珍的名字與石頭一起掩埋,蔣碧微的人生之幕徐徐開啟,注定絢爛,卻又終究哀豔。在遇到徐悲鴻之前,她是宜興望族的大家閨秀,相貌算不上傾國傾城,胸中也並無多少文墨,甚至連性格也平淡無奇,若不是徐悲鴻妻子這個身份,她恐怕永遠都不會被人提起。但她的一生又因此而是痛苦的,煎熬的,充滿了不安與挑戰。她在最好的年華遇見最好的他,一個年少俊逸、才華初顯,一個熱烈浪漫、青春洋溢,從東京到巴黎彼此依偎,光景溫軟得如同他為她畫的那些畫兒。
這時候,回首以往歲月,她是欣慰的是甜蜜的。
原來,蔣棠珍在十三歲的時候已經按照舊時習俗與蘇州大戶查家定了親,那人叫查紫含。而這位查家少爺顯然與徐悲鴻是兩路人,他在參加鄉試的時候竟然因為作弊而被請出考場,這讓蔣棠珍深為不恥。
一天,父母都不在家中,朋友朱了洲忽然前來拜訪。他是帶著徐悲鴻的口信來的,問她願不願意一同出國。此時出國就意味著離家出走,背叛自己的家族和那個早已成型的婚約。
蔣碧薇的膽量不足以承受這些,她的心中充滿了猶豫和不安。可對少女時期的蔣碧薇來說,戀愛大過天。她對徐悲鴻的愛完完全全地出自少女情懷,她渴盼轟轟烈烈地愛一回。
從日本到巴黎:專職的陪讀太太
愛情的力量是無窮的,端莊斯文的大家閨秀居然與窮小子徐悲鴻一同私奔去了日本。
雖然他們的姻緣被周圍人默認了,然而,他們終究沒有用婚禮來給出一個堂堂正正的名分。彼時的鶼鰈情深當然不會在意這些空虛的行頭。蔣碧薇沒想到,在十幾年後,當徐悲鴻要與她分手的時候,他居然用“同居”來解釋這段漫長的愛情長跑。
1919年暮春,徐悲鴻終於獲得了庚子賠款的官費留學名額,前往法國。作為專職的陪讀太太,蔣碧薇自然一同前去。
上世紀二十年代,在巴黎的咖啡館中,一群年輕的留法中國學生在聚會現場,談論著藝術繪畫,指點時事,互相打趣,那意氣飛揚的勁頭似乎永不歇場。這就是謝壽康、劉繼文、邵洵美等留學生成立的“天狗會”,主要成員有邵洵美、謝壽康、徐悲鴻和張道藩,彼此兄弟相稱,徐悲鴻是二哥,張道藩是三弟。而蔣碧薇是這群年輕人中唯一的女性。
那時候的她是很辛苦的。徐悲鴻體諒她,對她總是很好。有一次,她看上了一件衣服,卻因為囊中羞澀而放棄,但心裏總是忘不了。徐悲鴻知道後,便更加辛苦地作畫,賣得錢後,就去把那件衣服買回來送給她。她穿上這件衣服,隻能用淚水表達她的感動。
而隨著長子伯陽和女兒麗麗的出生,十年間,從少女時期的私奔,到如今的一家團圓,蔣碧薇的愛情終於修得正果,生活也是圓滿的。
但是,這樣的一對夫妻,隨著時間的推移,感情也漸趨平淡了。蔣碧微熱愛社交,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太太客廳式的觥籌交錯讓她怡然自得,此時創作力旺盛的徐悲鴻卻將心力完全撲在藝術上。她不滿於他自我為中心的冷漠,他反感於她強勢與挑剔的虛榮,裂痕一天天擴大。畢竟,兩人最初的身份不同、性格不同、理想不同,也許在剛開始時愛情的衝動中會淡化這種不同,但隨著時間的推移,愛情逐漸變淡,被隱藏的不同也逐漸暴露,最後在兩人之間形成一道巨大的鴻溝,將他們生生分離在兩個不同的世界裏。一個仍去追逐藝術的迷夢,另一個卻要回歸現實了。所以,很多年以後,當蔣碧薇已經年邁,提起筆來反芻這半輩子的愛情,她字裏行間反複埋怨的並非徐悲鴻的背叛,而是那些年他的冷漠與不關心。張道藩的出現,加速了這一進程。
張道藩:狂追朋友妻
和徐悲鴻的剛直耿介相比,張道藩既有畫家文人的浪漫多情,又有職業政客的世故圓滑。
1926年,在巴黎期間,“天狗會”的三弟張道藩從佛羅倫薩給二嫂蔣碧薇寄了第一封信:
你不必問她是誰?也無須想她是誰?如果你對我的問題覺得有興趣,請你加以思考,並且請你指教,解答和安慰:以你心裏的猜度,假如我拿出英雄氣概,去向她說:我愛你。她會怎麼樣?假如我直接去問她:我愛你,你愛我不愛?她又會如何回答我?
這時,張道藩剛剛在巴黎心情複雜地與法國姑娘蘇珊訂婚。結果,他的信並沒有獲得二嫂蔣碧薇的熱烈回應。
紅豆戒指:一場轟轟烈烈的師生戀
曾有這樣一張照片,一個女人,一身旗袍,手臂在胸前交叉,麵容秀麗,端莊溫婉,氣質高貴,隻是黑白照片已經略為泛黃,極具滄桑感。這個女孩就是孫多慈。她既沒有蔣碧微筆下那麼齷齪不堪,也沒有廖靜文描述得那麼無辜懦弱。
她和所有女孩子一樣,有自己的夢,但又與眾不同,當徐悲鴻新居落成的時候,她送的禮物是百株楓苗,獨特而長遠,顯然,她有她的詩情畫意,隻是她不曾寫下一個字。她也愛徐悲鴻,甚至可能超過蔣碧微、廖靜文,當徐悲鴻去世後,她曾默默地為他戴孝三年。
徐悲鴻與孫多慈相戀的時候,還是師生的身份。一次,徐悲鴻帶學生去天目山寫生,孫多慈采了兩枚大粒紅豆,贈予徐悲鴻,取意自然是“此物最相思”。徐悲鴻對這個禮物十分珍視,便請人將它們分別鑲在兩枚金戒指上,反麵分別鐫刻著他們的名字“慈”和“悲”。
這段“慈悲戀”連綿十年,仿如一道洶湧的洪流,令徐悲鴻終日神魂顛倒。隨著他手上的戒指從“碧微”換做“慈悲”,蔣碧薇從徐悲鴻的愛情生涯中退場,而孫多慈最終卻草草收場,未能與徐悲鴻結成連理。
徐悲鴻畫中的孫多慈五官精致,學生氣十足,純情到極致。有一天,蔣碧薇陪同朋友去中央大學參觀徐悲鴻的畫室,無意間發現了兩幅畫。一幅是孫多慈的畫像,另一幅,畫名為《台城夜月》,畫的是徐悲鴻與孫多慈台城賞月的場景,徐悲鴻席地而坐,孫多慈侍立在旁,項中還有薄紗飄揚。這樣一幅畫無疑是對這段婚外戀的默認,除此之外,他還有一詩記錄此事:“燕子磯頭歎水逝,秦淮豔跡已消沉。荒寒剩有台城路,水月雙清萬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