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石器時代中期,北非地區仍然缺乏早期智人化石出土。從各地出土的石器文化看,與早期的具有較大的一致性不同,已出現地方特色,產生頗多石器的新形製。有學者認為此時期因受西亞和南歐的莫斯特文化影響,應歸入環地中海係統的文化。
1928—1929年在阿爾及利亞的阿爾法盧發現一個墓地,內有30具屍骨,平均身高1.72—1.80米,顱骨為長頭形或中等頭形,四肢較長,屬晚更新世的晚期智人,已不同於摩洛哥的早期智人伊爾霍德人(FcbelFthoud),其形態基本上與歐洲同時代人相似,眉脊發達,下頜粗壯,臉麵中部不突出,但鼻孔較寬,眉弓較壯,額較傾斜。關於他們是否在柏柏爾人種上留下了痕跡,人類學家還有不同意見。這些北非“智人”留下了莫斯特文化(Mouslerian)和阿特利文化(Aterian)。阿特利文化主要包括帶肩的尖狀器、刮削器和少量葉形尖狀器,屬舊石器晚期。石器帶肩是為了易於裝柄,矛頭、箭頭和其他切割器均製作成帶肩的。一般認為,北非居民是弓箭的最早使用者之一。阿特利文化不僅繼承了本地區阿舍利文化的傳統,而且與西亞和南歐的勒瓦婁哇(Levallois)—莫斯特文化發生較密切的聯係,甚至被認為是勒瓦婁哇文化傳統的非洲改進型。這明顯表現於石器加工技術采用勒瓦婁哇的技術。從目前所發掘的材料來看,要確定舊石器時代馬格裏布地區人類居住的連續性仍是困難的。
在舊石器時代更晚時期出現的伊比爾—毛魯西亞文化(Ibero—Maurusian),一般認為不是阿特利文化的進一步發展。這種文化的標誌是細石器(小石葉)的大量增加,時間延續很長,從12000年前持續到7000年前,實際上是一種沿海文化。
在馬格裏布分布最廣的舊石器時代晚期文化是約11000年前的卡普薩文化(Capsian源於突尼斯南部的卡普薩),主要標誌是一種石葉工具,與這種工具一起發現的有大量細石器。其中小而厚的石錐大概是用來在鴕鳥蛋殼上鑽孔,製造項練。卡普薩文化持續了2000年,進入新石器時代。典型卡普薩文化是以微雕技術製成幾何形石器,雕刻器和刮削器等細石器。卡普薩新石器文化(公元前5000—前3000年)自成係統,其特征是磨製石器由少到多,終至占主要地位。磨光石斧、磨石等大量出現。陶器以圓形尖底的容器為主,印紋陶器很少。這種文化的創造者卡普薩人是地中海人,屬晚期智人(現代人)。他們在畜牧業和農業出現之前可能就已過定居生活,居住在一種用蘆葦和樹枝搭架,以粘土塗抹、獸皮覆蓋的小屋中,離河流或水源不遠,主要以采摘野果為生,輔以狩獵。北非卡普薩人生活時代正是人類人種形成時期,因此關於卡普薩文化的起源問題頗受學者注意。曾經有過奧瑞納文化(Aurignacian)起源於卡普薩文化之說,但已被考古發掘所否定。有的學者認為卡普薩文化發源於埃及,與阿斯旺地區的謝比爾文化同源,但尚未有足夠證據可以斷定此說。
盡管卡普薩文化並不像有的考古學家(如沃夫勒)所說的“卡普薩傳統的新石器”分布在非洲大部分地區,但北非新石器文化肯定是在卡普薩傳統和外來影響相互作用下產生的。如果說在此之前考古學家一直找不到地中海北岸文化影響的確鑿證據(實際上是南岸影響北岸),那末,到新石器時代,這種證據就昭然若揭了。斯巴爾提勒角發掘的陶器同西班牙陶器有許多相似之處。新石器時代的北非氣候變得更加幹旱,已與現代氣候大致相同,河馬和大西洋象已經絕跡。居民人種的成份開始變得複雜起來,既有晚期智人(被稱為馬什塔阿爾比人)後裔,也有地中海人種,並摻進黑人血統。這些不同人種的混合產生了柏柏爾種體型的人。西亞和埃及的食物生產者經常遠航來到馬格裏布,在他們影響下,卡普薩居民逐漸從食物采集者過渡到食物生產者。這個過程可能相當漫長:東馬格裏布的卡普薩人後裔大概在公元前4000—前2500年仍然是以狩獵采集經濟為基礎,過著分散的半遊牧生活,混雜使用細石器和新石器工具,偶而使用陶器。而西馬格裏布的伊比爾毛魯西亞人後裔,大概到公元前第二千紀才被食物生產者文化所融合。但不管怎樣,新石器時代馬格裏布居民終於學會了從事農業,飼養家畜(馬和狗),越來越多地使用磨光石器工具和骨器。陶器的製作亦趨向精美,發掘出的陶器碎片上繪有色彩優美的線條,刻著針刺的生動圖案。
關於北非進入新石器時代的文化淵源,研究者尚存在不同的看法:一些學者認為,摩洛哥、阿爾及利亞和突尼斯的沿海地帶,在前第五千年至前第三千年屬地中海新石器文化。其陶器為歐洲地中海沿岸(北岸)流行的印紋陶,多為敞口圓形尖底容器。其農業村落居民所飼養的山羊、綿羊、牛均屬西班牙的品種,由歐洲輸入。其後由於氣候變化,撒哈拉地區變成沙漠,北非與非洲內陸相對隔絕。在前第三千年到前第二千年銅石並用時代,北非主要受環地中海文化影響,成為地中海銅石並用文化的一個組成部分。歐洲的影響有兩條線:西從伊比利亞半島傳至摩洛哥,擴至阿爾及利亞西部;傳入鍾杯文化、冶金術、溝紋陶和繩紋陶等;東從意大利、西西裏島傳至突尼斯,擴至阿爾及利亞東部和利比亞,傳來了巨石建築和彩陶等。另一些學者認為,新石器時代是從陶器的製作開始的,而北非陶器的使用是從撒哈拉中部和東部向外擴展的。這些陶器的起源可以追溯到公元前第七千年,製作者可能是黑人。在公元前4000年,牛在非洲早已馴養成家畜。所以來自歐洲的影響都談不上。即使摩洛哥和奧蘭一帶在公元前第六千年出現另一種新石器時代文化,由於越過直布羅陀海峽的航行一般要到公元前第四千年,也不能說是受了歐洲影響。大概到公元前第三千年以後,撒哈拉完全沙漠化,北非同整個非洲大陸之間幾乎完全被沙漠所隔絕。此後北非才同歐洲(地中海北岸)的聯係越來越密切。休達附近的彩陶片同西班牙的洛斯米拉雷斯銅石並用文化的陶器十分相似。從此,北非才在環地中海文化中取得一席之地。
為了敘述方便,我們將幾十萬年前至幾萬年前遠古人類時期的埃及尼羅河流域與馬格裏布北非作為一個帶有整體性的地區來敘述。這顯然帶有很大的假定性。雖然這兩個區域的文化上的聯係一直要到晚期石器時代(舊石器時代晚期)的阿特利文化中才找得到痕跡,然而,應當注意到,在非洲潮濕期於公元前2400年結束以前,從北緯8度到地中海濱的尼羅河河穀以西地帶是一片平川曠野,尚未被沙漠吞沒,北部非洲東西之間的聯係和來往不存在無法逾越的地理障礙。
尼羅河流域(蘇丹的努裏、埃及的底比斯等地)陸續發現的大批奧杜韋文化礫石工具證明,更新世時期的遠古人類曾活動於這一地域,從直立人到智人的人類進化未必都是一貫在原地進行,隻是迄今除在底比斯發現一顆人類祖先的牙齒外,尚未有任何重大的人類化石發現。早期石器時代(舊石器時代早期)起源於非洲,被稱為阿舍利文化的石□在蘇丹北部和埃及開羅附近迭有發現。值得注意的是,阿舍利文化的最後形式,非洲所特有的桑戈型石□也曾發現於蘇丹的阿布安賈灣和開羅。這些發現證明了20萬年前尼羅河流域同中部和南部非洲文化上的聯係。不過,應當指出,愈往北這種特點愈不明顯(大致到瓦迪哈勒法為止)。
中期石器時代(舊石器時代中期)的石製工具在尼羅河流域比比皆是。石片工業在蘇丹北部至少有四種類型,其中盧彭巴、桑戈型石片工業的發現證明它與中部和南部非洲的文化聯係連綿不斷。而馬格裏布的典型工業阿特利文化以其純粹形式影響了埃及東部沙漠地區和尼羅河流域底比斯等地區。這種影響證明:北部非洲東西兩個地區文化上一直存在著密切的聯係。無論向東或向西都有便捷通道的尼羅河河穀,不是僅僅受西亞和南歐的莫斯特文化的影響。
尼羅河河穀地理位置優越,向東有低窪地帶與紅海海岸和印度洋海岸相通;向西有一片平川曠野,與西部非洲和馬格裏布相通,東西南北四通八達。尼羅河走廊成為優越的連結點。公元前7000—前2400年,即從晚期石器時代或中石器時代起到新石器時代的4600年期間,是尼羅河流域尤其是中段河穀發揮影響最大的時期。通過這個中心區域,北半球的諸人種集團(含米特人、黑人、地中海人等)和文化均可不受地理障礙進行東西交流和南北交流。這種交流的結果,初步形成了非洲大陸的諸種文化,而各種文化都在既有獨創又互相影響的情況下,在一定的地域中形成和發展起來。這就形成了埃及文化區、馬格裏布文化區、麥羅埃文化區、阿克蘇姆文化區、黑非洲文化區……。尼羅河流域晚期石器時代中的細石器,除其獨創的製作法另有發展外,顯然受到了阿特利文化的影響。整個哈瓦拉文化(Hawarian)都顯示出這種影響。這大概是生態環境發生變化,撒哈拉漸趨幹燥,當地的居民遷入尼羅河流域的結果。他們往東遷移的路線,一般是先到達錫瓦綠洲,而後一批人又往東南到達哈裏傑綠洲,並逐漸擴散到尼羅河流域。
中石器時代細石器的遺址在尼羅河流域發現很多。尼羅河流域似乎成了各種文化薈萃之地。它既包含有與北非伊比爾—毛魯西亞文化近似的法庫爾文化(Fakurian,公元前13000年),也擁有馬格裏布卡普薩文化分支的沙馬克文化(Shamakian,公元前5000—前3270年);而發源於巴勒斯坦的納吐夫文化(Na-tufian),有人認為也曾多次進入埃及領土,其遺跡在赫勒萬多次被發現。這些考古證據說明不同的人類(種)集團曾從不同地區來到埃及,並在這裏受到了同化;還證明埃及文化不僅僅受到西亞文化和含米特人種文化的影響,它是各種文化百川彙聚而形成的。
埃及最早的新石器文化遺址位於尼羅河西岸的法尤姆,其陶器出現於公元前4400年,時間比西亞晚,比撒哈拉和努比亞(公元前5750年)則更晚得多。因此,有關埃及新石器文化起源於亞洲的假設並沒有得到證實。如前所述,晚期石器時代埃及同北非的西部地區的文化聯係相當密切。在卡普薩時期和伊比爾—普比西亞時期,從北非向努比亞方向擴散的影響可能一直持續到新石器時期。撒哈拉阿哈加爾高原的阿梅克尼(Amekui)新石器遺址的年代(公元前6700年)與西亞傑裏科(Jericho)的原始新石器遺址的年代(公元前6800年)差不多是同時代的,比埃及新石器文化年代則要早得多。埃及西部沙漠區在2—5萬年前曾是土地肥沃、風調雨順、人畜興旺的地區。1982年“哥倫比亞”號航天飛機使用圖像雷達發現,沙漠下麵存在廣闊的河床,河穀寬度達25—30公裏,可能是傳說中的“巴赫—貝拉—瑪”(無水大河)的所在地區。古埃及人的生活地區可能是從西部開始的。因此,不能排除埃及新石器文化起源於非洲大陸自身新石器文化傳統的可能性。
埃及的新石器文化從一開始就分成南北兩個文化群。北部群落散布於環繞孟菲斯、法尤姆和三角洲西北邊緣的地區;南部群落則散布於艾斯尤特與底比斯之間的中埃及和上埃及地區。南北兩群落各具特色,在技術上,北方石工比較精良,南方陶器技術略勝一籌;北方住居的房舍比較集中,反映了其井然有序的母係社會結構,而南方房舍比較分散,大概實行血緣家族聚居。南北文化的這種差別在公元前第四千紀的最後數百年發展到高峰,而在公元前3000年在埃及南北統一出現一個國家以後,南北文化差別才隨著共同文明的出現而消失。還應指出,在新石器時代,(東蘇丹)喀土穆地區石器文化與尼羅河下遊的文化十分近似(有同樣神話,使用相似武器,喪葬儀式相似,同樣相信死後靈魂的存在),其原因尚難說明。顯然兩個地區在製陶技術和塗釉陶器技術方麵進行過大量的交流。但也是從這一時期開始,阿斯旺以南的尼羅河流域的人口密度遠低於阿斯旺以北地區,而文化上的差距遂愈益擴大。
不論銅器是由西亞傳入埃及或是埃及自己在同一時期發明的(後一種可能性很大,因埃及人早已學會利用孔雀石研磨成畫眉粉作眼部化妝品),但使用範圍都極其有限,遠未能取代石器工具。拜達裏文化(Badarian,約公元前4500年)中銅製品隻是一些銅刀、銅針等小工具和銅珠等裝飾品,普遍使用的工具仍是石器、木器和骨器。拜達裏居民已基本上過渡到食物生產階段,經營混合經濟:種植小麥、大麥和亞麻;飼養牛和綿羊、山羊等,獵捕小羚羊、鴕鳥、龜供食用;並能製造十分精美的黑頂紅陶器。雖未留下橢圓形棚房的房舍遺址,但從集中的墓地可以估計,由於混合經濟的發展,古埃及人已實行定居生活並聚為村落,每一居民點的人數約20人左右。從發掘的女人墓一般比男人稍大些,並放置塗有紅色的女人小雕像來看,可能反映了崇拜女性的母係氏族社會的麵貌,但社會成員似無明顯的社會差別。
新石器時代的技術代代相傳,不斷改進。比拜達裏文化晚幾百年的涅伽達(Nagada)Ⅰ型文化(始於公元前3800年)仍然是上埃及的文化。當時生產力的發展水平仍不足以使遠古埃及居民從距離(尼羅)河畔甚遠的山嘴(岩層)或高地遷到肥沃衝積地;更不用說向更肥沃的、也更難駕馭的三角洲移民了,因體現駕馭大自然能力的生產力發展水平及社會組織能力均未達到能夠大規模修堤挖渠、利用尼羅河定期泛濫,經營灌溉農業的地步,而且在公元前2400年以前,當地氣候尚處濕潤期,河穀兩側仍伸展著廣闊的草原,既有羚羊等許多動物可供捕獵,又可飼養大批家畜,經濟生活尚非主要依靠農業。涅伽達Ⅰ型文化的特點是陶器型式多樣化、更富創造性,可能是來自四麵八方移民帶來的:白線光麵陶器來自西亞,黑頂紅陶器來自南方移民。石器製造技術更有突飛猛進的進步(與找到優良燧石石材有關係)。著名的阿拉克燧石刀,刀刃碩長,刀背較薄,做工精湛,鋒利無比。石器與木器仍是主要生產工具,銅器尚不多見。此後,由於季風推進和北極鋒空氣對撒哈拉地區作用漸趨減弱,撒哈拉地區逐漸幹旱。尼羅河西部沙漠幹涸的勢頭加劇,越來越多的遊獵部落東遷到尼羅河畔,與原居民一起散居於沿河高地,他們在草原上放牧,在河畔上耕種。
尼羅河洪水的水量因東非高原雨量豐欠而年年不同,有時洪水來勢凶猛,所過之處衝毀一切。洪水的泛濫迫使沿河居民想方設法控製尼羅河水,人們用燧石鋤片修築堤壩,挖渠掘溝,保護村莊。
大約從公元前3500年起,埃及的銅石並用文化進入涅伽達Ⅱ型文化(亦稱格爾塞文化)階段。在陶器方麵黑頂紅陶逐漸衰落,彩繪陶器盛行。石器製作技術又有些進步;掌握了使用鑽孔器打眼的技術。公元前2400年以後終於結束了撒哈拉最後一次濕潤期,沙漠化威脅穿越尼羅河穀地蔓延到紅海西岸。北緯30—15度之間的尼羅河流域降雨量越來越少,阿斯旺地區年降雨量竟下降到2毫米。炎熱幹燥的卡姆辛風(Khamsin)一刮就是50多天,把土壤裏僅有的濕氣都刮光了。尼羅河穀地逐漸變成了被火焰般太陽烤焦了的、滿被沙塵的荒漠。尼羅河的漲落成了埃及農業和畜牧業的生命。越來越多的人群向尼羅河下遊和三角洲移民。這些地區的種植業與灌溉水利密不可分。埃及人千百年來修壩築堤的治水經驗漸漸發展成一套溝渠縱橫的灌溉農田的技術。密如蛛網的溝渠所構成的灌溉係統使河水和淤泥能夠均勻地分攤到全部耕地,包括大洪水所不及的地區。尼羅河洪水帶來的淤泥給每公頃土地提供了數噸穀子的收成。糧食豐盈反映在涅伽達Ⅰ型文化遺址中裝滿了糧食的地下儲藏室和各種容器之中。
尼羅河灌溉係統的操作技術相當複雜。古埃及人在埃及南部的險灘上建立了水位測量站(“尼羅梅爾”),在屹立於河床的峭壁上刻畫水位標誌,每年阿赫特季(Akhat)來臨時,當水位上升到一定標誌,沿河各地就會接到水文警報,管水人就開放堤壩,讓洪水緩緩流入壩內以免衝毀一切。到11月比爾特季(Peret)開始時,洪水複歸河道時,各地依次關閉堤壩,讓一部分水存貯在渠塘中,以備幹旱時灌溉。古埃及人從幾年一遇的大洪水中還學會了挖掘大小運河;將運河水引到盆地貯存或分導到下遊。這樣做的目的,一方麵用來減緩流速,減免災害;另方麵使流速減緩的洪水所挾帶的淤泥在田野上更多地沉積下來。這些浩大的水利工程和複雜的管水係統需要花費巨大的勞動,都不是單個的血緣家族、氏族或村社所能夠獨自承擔下來的,必須由許多地區所有受益的村社聯合起來協同完成。征服大自然爭取生存權的需要,促使古埃及人在公元前第四千紀就開始大規模地組織起來。
這種在廣袤地區以協作方式和統一行動來抗禦自然災害的需求,有力地促進了埃及像形文字的誕生。在龐大的工程實施中,為了記下人數、食糧、各地堤壩高度、渠道長度等最基本數據,及時將“通知”下達到相距遙遠的各地,都需要文字這一無可比擬的工具。涅伽達Ⅰ型文化中所特有的(此後消失了)武器——石質的截頭圓椎體棒槌的形狀,被借用來作為像形文字的一個符號(形符)。為了能表達更多的詞(包括複合詞),形符又成為音符,其後又發展了聲旁和意符。大概到公元前3000年,像形文字在實踐中已發展到這樣程度了。值得注意的是,埃及這一古老像形文字的全部符號都取自尼羅河流域土生土長的動物和植物,它進一步證明埃及最早的文字起源於非洲。古埃及人創造了文字,而這種文字又幫助他們創造了世界上最古老的偉大文明之一。在新石器時代,同樣地處尼羅河流域、文化上曾與埃及並駕齊驅的努比亞人,生活於河穀狹窄的地段,他們所經營的生產經濟中,畜牧業超過了農業,然而家族和氏族的規模卻較小,人口稀疏,彼此相距較遠,流動性和獨立性大,聯係不甚密切,因而不感到文字有多大需要,其語言長期停留在口語階段,極少甚或不使用書麵語。這條偉大河流所哺育的上、下兩個地區的人民,當徘徊徜徉於文明門檻之前時,前者創造了文字,實現了文明的巨大飛躍;後者則失之交臂,失去了掌握人類文明的無可比擬的工具的機遇。埃及人成為人類四大古文明的創造者,努比亞人卻沒有進入創造人類最古老文明地區的行列。
四、撒哈拉以南非洲史前史
在撒哈拉以南非洲大部分地區,早期人類都曾生存過,因為非洲熱帶地區高度不等的高地提供了不同的生存環境,總有適合棲息的地方。除東非和南部非洲是早已馳名世界的人類化石的蘊藏地外,西非和中非廣大地區也是早期人類曾經活動過的地區,隻是分布比較稀疏而已。由於地質、土壤等方麵原因,絕大部分早期人類化石在這些地區沒有留存下來,或永遠不可能被發現了。僅在個別地區(如乍得盆地)遺存部分頭骨碎片或少量牙齒,但是早期人類所製造和使用的石器工具,因更具耐久性,在西非和中非各地常有發現。根據達特的研究,生存於南非的南猿的典型武器是骨棒,被獵取的狒狒頭骨,80%遺有從前方被打擊的傷痕,是被一種雙頭骨器(two—headed)打中的。這種骨器化石隻有小部分保存下來。這些石器和骨器化石表明,史前人類曾經悄無聲息地登場並生活在非洲的遼闊草原上。
被史前學家一致稱為“奧杜韋工業”的粗陋的石器工具,在人類工具史上占據了漫長的一頁。它們與早期人類形影相隨一二百萬年之久。奧杜韋工業遍布非洲各地,從肯尼亞的圖爾卡納湖畔到西非的塞內加爾河流域,從南非的印度洋海岸直到地中海濱阿爾及利亞的艾因哈奈什,幾乎傳播到整個大陸,當時尚未幹涸的撒哈拉幾乎到處都可以發現礫石工具。舊石器時代早期文化的發展和傳播的速度十分緩慢。礫石工具傳播到岡比亞流域大概是在100萬年以後。以手斧為中心的文化稱阿舍利文化。它的出現比奧杜韋文化稍晚,但在非洲大陸有更廣泛的傳播,其遺址發現的數量更多。在漫長的傳播過程中,手斧的製作技術更趨精美,軟錘技術製造出更薄的、有著更規整刃緣的手斧,標誌著已進入發達的阿舍利文化時期。這種阿舍利技術持續的時間特別漫長,直到距今10萬年前,地層中仍時有發現。現已可以肯定,手斧文化發源於非洲,在漫長時間中,手斧文化由南至北,由東向西傳播到遙遠地方,乃至歐洲。從地中海沿岸地區到好望角,以手斧為標誌的各地的奧杜韋文化和阿舍利文化均呈現明顯的一致。在阿舍利文化發展的同時,簡陋的奧杜韋石器仍在繼續被製造和使用,與阿舍利石器共存於同一地層中達數十萬年之久。
在100多萬年的漫長時間中,第四紀非洲大陸的氣候經曆了幾次巨大變化。當歐洲經曆了幾次冰期和間冰期,非洲大致相應交替出現幾次洪積期和幹旱期。隨著森林地帶和草原地帶的擴大和縮小,晚期直立人(晚期猿人)生存活動的空間也隨之擴充或退縮,但在時進時退之中,早期人類逐漸擴展到遙遠地區。在發現有阿舍利工具遺址的東非、南非、中非、西非和撒哈拉地區,在300萬年中不可能在所有時期中都連續有人類居住,更可能的是,隨著氣候的周期性地變化,早期人類周期性地像候鳥回歸那樣,回到原來的地區。無論早期人類是居住在落葉森林(如讚比亞卡蘭博瀑布區),或開闊的草原和草地,或密林中,住地均是靠近水源的地方,既有樹木可遮蔭,又有水果可采食,有成群動物可供捕獵。各地遺址出現的阿舍利工具係列的主要成分,無論是以手斧和砍砸器為主還是以砍刀或尖狀器為主,它們都具有阿舍利文化的共同式樣。這種一致性表明,非洲廣闊的手斧世界的主要生活方式仍然沒有很大的變化,依舊是組合成小群體進行狩獵和采集的活動,隨著食物資源的變化,按季節在大草原和稀疏林地中遷移,從不固定居住在一個地方。從發掘的遺物來看,在旱季中,他們常分成小群漫遊覓食;在旱季快結束時,又彙聚成較大的群體,遷往湖邊或資源豐盛的地區。在伊西米拉(坦桑尼亞)和奧洛爾基薩伊利埃(肯尼亞)曾出土大量精美的阿舍利工具,說明該地區可能是較大的群體聚集區。這種聚居可能已屬血緣家族公社的聚居。顯然這種血緣家族已排除父母和子女之間的性關係,使人類體質獲得了飛躍的進步。至於這些群體的大小規模,則依非洲各地的自然資源多少、能提供一人足夠食物的地區範圍需多大、阿舍利工具技術發展到什麼程度而定。看來各地人類群體規模的大小是不同的,甚至在各季節都是不同的。
如上所述,大概從中更新世中期開始(距今100萬年)曾在非洲生存的直立人(晚期猿人)開始(第一次)進入歐洲,帶去了奧杜韋石器文化,在英國的克拉克當(Clactonian)遺址、法國的瓦龍尼特洞和匈牙利的維特斯佐洛(Vertesszollos)遺址都發現具有奧杜韋石器類型的文化。阿舍利文化的傳播更具有世界性,除印度以東地區(包括中國)以外,它傳播到非洲整個大陸和歐洲。考古學上曾有一種假設:非洲直立人第二次從非洲遷入歐洲大概距第一次之後約30—40萬年,帶去了以手斧為中心的阿舍利文化。可以肯定,手斧是非洲居民(直立人)首先創造的。在遠古世界,這項技術改革引起的工具的發展,具有重大意義。與同一時期的非洲手斧文化及較後的歐洲手斧文化不同,亞洲東部各地直立人(以“北京人”為代表)則具有獨特的砍砸器傳統的石器技藝,似乎沒有受到非洲和歐洲的影響。在撒哈拉以南非洲舊石器時代直立人(晚期猿人)一二百萬年的勞動生存中,同非洲自然環境進行了艱苦的鬥爭,發展了自身的體質,創造了原始文化。到距今約20萬年前,非洲直立人發展到(早期)智人階段。1967年,在埃塞俄比亞的奧莫河穀發現兩個頭骨和殘缺體骨,頭骨的下頦隆凸發育頗好,可能是直立人向智人直接進化線上的一種類型。其沉積物地層距今約13—10萬年。1932年,在肯尼亞的坎傑拉發現4塊破損的頭骨和大腿骨,地層距今約5.5萬年。1953年,在南非薩爾達納發現一頭蓋骨,距今4萬年;1932年,在弗洛裏斯巴德(Florisbad發現一頭骨,距今3.5萬年,二者共同點是眉弓顯著發達,屬早期智人向晚期過渡型。1921年,在讚比亞布羅肯山發現的一個頭骨最為完整,他既保存一些原始性如顱頂低、額低平,又有一些與現代人相似特征如齒弓和手足肢骨,距今約4—3萬年。1927年,在馬裏的阿塞拉更新世末期地層發現的頭骨和體骨,屬晚期智人,形狀和比例均與現代黑種人一致。過去一般認為非洲黑人出現的時間較晚,現代黑人是從地中海區域來的。近年來,由於年代測定的手段有很大進步,數據有較大變動;非洲又有不少重要的新的年代較早的人類化石發現,因而有的研究者認為,亞洲西南地區和歐洲的晚期智人最早可能都來自非洲。1932年,在南非弗洛裏斯巴德發現一頭骨時間測定為3.5萬年前,據認為有可能是尼格羅—布須曼人類型的一個代表。1913年,在南非的博斯科普發現的更新世晚期的頭骨和肢骨,據測定已屬晚期智人,可能是非洲桑人(San,又稱布須曼人Bushman)的祖先。可以說,現代某些種族的明顯體形特征已經出現在非洲大陸的人類身上了。近年來在南非不斷發現了完全形成現代人的人類化石,有人主張南非是人種起源地,有的研究者認為現代人最初是在非洲發展演化,而後擴散到其他大陸,取代了當地的原始人,這種理論叫“遷徙說”或“代替說”。
隨著古人類向智人階段發展,非洲石器文化也發展了。首先,作為主要勞動工具的石器的製作技術已顯著改進。這表現在已具備第二步加工,由原先的石核備料製成的片器發展為修飾加工的壓製石器;工具器型也逐漸多樣化,具有初步分工和定型,從一器多用發展到分工專用。由於技術改進而引起的行為變化,使智人可能居住在環境條件十分不同的棲息地,從而大大擴充了人類活動的空間。居住於南非草原和西非稀樹熱帶草原的智人為獵取大型獵物發展了石矛技術,逐漸發展形成了福爾史密斯文化。這種文化繼承阿舍利文化傳統,主要分布在納米比亞草原、南非草原和卡羅台地,典型石器是製作更加精致的杏狀手斧和更小的薄刃砍砸器。羅伊丹遺址的年代是11萬年左右,似屬此文化早期。而居住在東非潮濕湖濱和東非密林地帶的智人,為了捕魚和捕獵湖濱動物,或為了采集植物和水果,發展了多種類型的組合式的石器,特別是用石器打製出的木器工具,逐漸發展形成桑戈文化。這兩種文化無疑都是在阿舍利文化基礎上使用了新技術而發展起來的。桑戈文化分布在讚比亞、馬拉維、津巴布韋、莫桑比克、安哥拉以及南非的北部和東南部,所在地區均是雨量大、植物生長茂密地帶。在這種生態環境中,均以重型工具(石核斧刮削器、尖鑿和砍刀等)為主,亦稱桑戈工業複合物。讚比亞的卡蘭博遺址的年代為4.6萬年左右,有的學者認為同樣位於讚比亞境內的布羅肯山智人可能是桑戈文化的創造者。在西非和撒哈拉,這一時期的石器文化出現了地理上南北接觸的跡象,起源於大約公元前3.5萬年的北非阿特利文化向南伸展,直到毛裏塔裏亞的阿德拉爾地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