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材瘦小枯幹的燕欽融被幾個力大無窮的大力武士高高舉起,一聲齊喝猛然摔到地上,如此反複重來了數次,地方小官燕欽融的五髒估計就沒一個能不破裂的,紅豔豔的鮮血正從他的口鼻中一個勁兒地向外奔湧流淌,甚至他的一個眼珠子都被摔出了眼眶,以一種若即若離的狀態在他的臉上掛著。
目睹這一切的中宗皇帝當即臉色非常難看,韋後看見他臉腮的肌肉在暗暗絞動,她知道那叫暗地裏咬牙,她不禁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危機感。
◆殃民必禍國
安樂公主因帝後寵愛,越來越跋扈,她的豪奴和長寧、安定兩公主的仆役,湊在一起,四處劫掠民間女子,拉進公主府中去充做奴婢。略有姿色的女子,還免不了要受豪仆的奸汙。因之,公主府中園林幽僻的地方,常常有縊死的或投井投河的女孩兒屍體。那些沒了子女的百姓人家,一齊趕到刑部大堂上告,官員照例也嚇得不敢過問,於是這些子女的父母,有冤無處訴,就也在家中尋死覓活,以致常常有一家家人集體自殺,真的算是家破人亡了。
這沸騰的民怨讓左台侍禦史袁從一十分憤怒,暗地裏打發衙役四處探訪,那天查訪到西城根兒,正見一群豪奴在強奪一家的女孩兒,那家的父母跪在地上痛哭哀求,可惡奴們隻管捉住女孩兒就走,連正眼也不去睬一下那痛不欲生的父母。
躲在暗地裏的一群衙役,恰是時候地一擁而上,把豪奴們的手腳捆住,送回禦史衙門。禦史袁從一坐堂一審,才知是安樂公主家中的家仆,於是喝令重責,打得幾個豪奴皮開肉綻,然後關進死囚牢。
當時走脫的豪奴急急逃回府去報告安樂公主,跋扈慣了的她一聽禦史衙門膽敢捉她的人,頓時跳腳咆哮,一乘軟車進宮去,就向父皇要府中的奴仆。中宗馬上就為他的乖女兒下了一道手詔給禦史衙門,命從速把安樂公主家的奴仆放了。
誰知袁禦史竟不奉詔遵旨,而是親自趕進宮去,奏道:“陛下枉聽公主的一麵之辭。公主縱令豪奴,劫奪良家子女,陛下若不從重治罪,將何以治天下!臣明知殺奴便得罪公主,得罪了公主,大禍也不日將至,而釋奴則可免禍,然臣終不願枉法偷生!”袁禦史理直氣壯地說罷,連連磕頭,直到前額在地麵上碰得鮮血殷殷。
中宗無話可說,就令安樂公主暫且退下。袁禦史回到衙門,立刻就把那幾個豪奴綁赴西城根兒出事的地方,梟首示眾,然後他自己也棄了冠帶,上了一本表章,辭官去山中隱居了。別的公主見到底有人敢管,且殺的還是安樂公主的家奴,從此也收斂了許多。但安樂公主丟了這個臉,如何肯罷休?天天向父皇絮聒,說要把袁禦史從他隱居的山裏捉來,償她家奴的命。中宗百般安慰,又把臨川長公主的宅第賜給安樂公主,安樂公主這才高興起來,立刻召集了五萬人夫去建造新宅第。
原宅第四周的民房都被霸占了,拆毀改造成府中的園林。可憐那窮家小戶,本以三瓦兩茅的泥舍聊避風雨,如今被安樂公主這一霸占,頓時上無片瓦一茅,下無半床一鋪,真真無家可歸。紛紛到京兆尹衙門告狀,卻是十告九不準,於是那些窮人紛紛到公主府門外去哭訴哀告。公主卻吩咐一律打到一邊去,可憐有許多無辜百姓就這樣被府中豪奴用碗口粗的棍子活活打死,也有許多人幹脆自己拿腦袋往階石上撞而血流滿麵地死在地上,更有許多人半夜時分去府門外吊死。於是安樂公主的一座新府第門外,弄得屍體累累,甚是淒慘。一到了夜暮至,便陰風颯颯。
地方衙門中伸冤的狀紙,雪片似地往裏送,可哪裏再找一個不趨奉勢力不為五鬥米折腰肯為百姓鮮血殷殷的袁禦史,去替百姓伸冤?
安樂公主又一處新宅第落成的這一天,用禦林軍一萬騎護衛,又用宮中絲樂一路吹吹打打地歡慶著,送公主和駙馬進宅。中宗和韋後又親幸府中筵宴。安樂公主前夫武崇訓的兒子已有八歲了,彬彬有禮地來朝拜帝後,韋後甚是歡喜,把孩子抱在膝上,當即下手詔,拜為太常卿,鎬國公,食邑五百戶。
中宗見韋後擅自做主下旨,全不把他這個皇帝放在眼中,心中萬分地不高興,當時就攔住韋後的手詔說:“且慢下詔!待朕回宮去,再做計較。”
韋後聽了,冷冷地說:“什麼計較不計較的?陛下當年在房州的時候,不是說將來一切聽憑妾身為所欲為嗎?幹什麼如今又要來幹涉妾身呢?”
中宗見皇後居然把自己私下的話當眾明宣大講出來,心中愈覺不是滋味了,想皇後如今一天跋扈似一天,不趁今日收服她,將來不又要鬧成武太後第二嗎?中宗皇帝當即一句話也沒說,隻是傳旨起駕回宮,其時中宗皇帝的臉色也是非常難看,而他臉腮的肌肉又在暗暗絞動,恰恰韋後又看見了這種暗地裏咬牙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