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斯蘭文明在非洲的傳播
阿拉伯北非伊斯蘭教的傳播
公元639年12月,第二代哈裏發歐麥爾派遣大將阿穆爾領兵由巴勒斯坦進入埃及,從而掀開了非洲曆史上新的一頁。
當時的埃及,處在拜占庭帝國的統治下。拜占庭統治者的殘酷榨取政策,早就招致了埃及人民的怨恨,加上統治集團內部兩大教派的互相傾軋,都大大削弱了拜占庭人的力量。而從阿拉伯人方麵看,他們對埃及並不陌生。早在公元前1世紀時,斯特拉波就稱尼羅河右岸地區為阿拉比亞。公元以後,阿拉伯人前來埃及的日益增多。阿穆爾本人在參加先知的隊伍之前,也曾在埃及經商,對埃及的情況相當熟悉。因此,當阿拉伯軍隊進入埃及之後,僅僅在尼羅河三角洲的巴比倫要塞一度遇到比較激烈的抵抗。廣大埃及百姓因曆史的原因已經習慣了來來去去的外來征服者,對正盤踞在他們頭上的統治者拜占庭人又是那樣的不滿,所以不但對保衛拜占庭人統治毫無熱情,而且對於它的垮台抱有若幹幸災樂禍的心情,甚至對新來的征服者阿拉伯人抱有幾分希望。埃及當地科普特人控製的艦隊還倒向阿拉伯人一邊,希望因此能從新統治者那裏獲得較好的待遇。
公元642年,阿拉伯人占領了著名的亞曆山大城,標誌著征服埃及事業的完成。此後,拜占庭人雖然在645年曾短暫地重占亞曆山大,但次年就被趕走。埃及很快成為阿拉伯人在非洲的鞏固的基地。阿拉伯人將自己在埃及的統治中心設在巴比倫。他們在城外營建的戍城,名叫福斯塔特。福斯塔特很快出現了許多永久性的建築,其性質也變成了居民點,並很快發展成為一個著名的古代城市。
阿穆爾征服埃及後,埃及被劃給歐麥爾的繼承人、第三代哈裏發的親戚阿布德·薩阿德統治。阿布德·薩阿德曾向南遠征努比亞人的都城棟古拉,於652年迫使努比亞人簽訂和約,以奴隸交換埃及的穀物。
不過,阿拉伯人的征服目標主要還是集中在埃及以西的北非地區。阿穆爾在平定埃及後,立刻率騎兵西進,由亞曆山大出發沿著沿海古道長驅直入,兵臨巴爾卡城下。巴爾卡的人民自願求和,雙方約定,每年巴爾卡向阿拉伯人繳納人頭稅13000第納爾。與此大致同時,阿穆爾派遣奧克巴·本·納菲厄率軍向西南沙漠進軍,直抵祖伊拉。而奧克巴的遠征路線,大約應是從另一條古道,即取道法尤姆和上埃及,沿駱駝商隊往來跋涉的綠洲古道前往大漠深處的祖伊拉。在占領巴爾卡之後,阿穆爾曾繼續揮師西進,經過一個月的包圍,乘隙攻占了防守堅固的大城的黎波裏,使其西征事業達到頂點。此後,或者是由於哈裏發對大將擁重兵遠去的猜忌,或者是由於鞏固在埃及統治的需要等原因,阿穆爾中止了西征,回師埃及。不久便被罷黜。
新總督阿布德·本·薩阿德對西征的態度與政策,同阿穆爾並無二致。在哈裏發奧斯曼的支持下,從阿拉伯半島不斷開來援軍,以充實阿布德·本·薩阿德的實力。公元647年,阿布德·本·薩阿德親率兩萬大軍西征。大軍由福斯塔特出發,經亞曆山大,沿沿海古道至巴爾卡。然後自巴爾卡繼續西征,繞過重新反叛的的黎波裏城,向內陸深入。此時,拜占庭駐伊非利基亞(含今利比亞西部,突尼斯和阿爾及利東部,沿海地區甚至遠達丹吉爾)的總督格裏高利早已脫離拜占庭而自立,以斯貝特拉為自己的統治中心。雙方在斯貝特拉附近的阿庫拉進行決戰。阿拉伯軍設計一舉擊敗了龐大的拜占庭大軍,並殺死了格裏高利,攻占斯貝特拉,獲得大批戰利品。然後,班師返回埃及。
公元7世紀中葉,從奧斯曼被害到第四代哈裏發阿裏遇害,阿拉伯經曆了一個內訌時期。西征活動自然也受到影響。公元660年,摩阿維亞在內訌中取勝,自立為哈裏發,並創建了倭馬亞王朝,以大馬士革為首都,中國史書稱為白衣大食。665年,摩阿維亞·伊本·胡德傑奉哈裏發之命西進,在斯法克斯和蘇薩之間的薩希勒地區,擊潰了剛剛登陸的拜占庭遠征軍,迅速攻占了賈勞拉城堡,將該城洗劫一空,然後返回埃及。
但是,摩阿維亞·伊本·胡德傑的西征,隻是另一次大規模西征的前奏。公元666年,以奧克巴·本·納菲厄為總指揮官的阿拉伯人第三次西征活動開始。奧克巴少年時代,就追隨阿穆爾,參加了阿拉伯人的第一次西征活動,並嶄露頭角。此後20餘年,他一直駐守巴爾卡地區,成為一個熟悉北非情況、並積有戰功與經驗的將領。同前兩次西征活動不同,曆史所賦予奧克巴的任務,不再是簡單的遠程進襲,然後攻占某座城池,滿載洗劫所獲而歸,而是真正摧毀拜占庭人和當地貴族的抵抗,建立阿拉伯人穩固而持久的統治。666年,奧克巴首次率輕騎深入荒漠,到達瓦丹,然後再行軍8晝夜,到達費讚地區的首府傑爾馬,迫使當地統治者臣服納貢。最後更征服了庫瓦爾綠洲地區,突然襲占並洗劫了設防城堡哈瓦爾。這次長達5個月的遠征,鞏固了阿拉伯人在撒哈拉大沙漠地區的勢力,並在該地區柏柏爾人當中傳播了伊斯蘭教。
公元670年,奧克巴·本·納菲厄就任伊非利基亞總督之職。就職當年,他再次西巡,並開始興建伊非利基亞地區的阿拉伯人新都凱魯萬城。按照奧克巴本人的意願,希望把凱魯萬建造成為“一座可以支持伊斯蘭教直到世界末日的堡壘”。在奧克巴領導下,數萬阿拉伯人清除荊棘、林木,驅走野獸蟲豸,曆時四年,方才建成這座大城。此後,奧克巴一度遭到罷黜。680年,新即位的哈裏發亞齊德再次恢複奧克巴的職位。奧克巴重新從凱魯萬出發,開始大規模西征。他首先取道沙漠之路,橫穿中馬格裏布地區,不斷擊潰拜占庭軍隊的抵抗。恐慌中的東羅馬人向當地柏柏爾人求援,與後者聯手,共抗阿拉伯人,也同樣遭到失敗。奧克巴遂進兵西馬格裏布,到達丹吉爾地區。並以那裏為起點,橫掃西馬格裏布地區,直抵吉爾角的大西洋海濱。在那裏,“奧克巴策馬躍入大洋之中,直到海水淹到了他的衣領,他喊道:‘真主啊,要不是海洋,我將繼續前進,為你進行聖戰。’”
奧克巴在班師東返的路上,開始遇到了柏柏爾人的反抗。最後,當奧克巴不慎脫離自己的大軍時,遭到柏柏爾人大隊人馬的狙擊,在力量對比懸殊的戰鬥中犧牲,終於未能返回他興建的城市凱魯萬。
殺死奧克巴的柏柏爾人首領庫塞拉,乘勝集結了奧雷斯山區和中馬格裏布的部族,向凱魯萬挺進。奧克巴對待柏柏爾人的嚴苛政策,激起大批大批的柏柏爾人聚彙在庫塞拉周圍。阿拉伯人迅速潰退,回到了巴爾卡地區。直到688年,祖赫爾·本·蓋斯被任命為伊非利基亞總督,才再次率軍西征,在凱魯萬附近的馬姆斯同庫塞拉統率的大軍決戰。盡管庫塞拉的軍隊數量比阿拉伯人多出數倍,阿拉伯人仍獲勝利,並殺死了庫塞拉。然而,同奧克巴命運相同,祖赫爾在回師途中也因同大隊脫離,在一次小規模的遭遇戰中因眾寡不敵而戰死。
公元692年,哈桑·本·努阿曼被任命為馬格裏布總督,並統率4萬大軍再次遠征。遠征軍於次年從埃及出發,到達凱魯萬後,開始采用各個擊破的策略來對付柏柏爾人和拜占庭人。哈桑首先集中兵力對付拜占庭人。他揮師進攻迦太基,這是阿拉伯人第一次攻打這座設防堅固的城市。終於將迦太基攻克,從而根除了拜占庭人有組織的反抗。在這以後,阿拉伯人集中力量征討柏柏爾人。當時,奧雷斯山區的柏柏爾人部族聯盟的首領,是一位傳奇性的女子,叫做卡希娜。卡希娜對阿拉伯人實行焦土政策,並在戰鬥中擊敗哈桑,一度將阿拉伯人趕回的黎波裏城的東部。698年,哈桑恢複了元氣,卷土重來再西征。經過兩場激戰後,阿拉伯人擊敗了卡希娜的軍隊,並在追擊中將卡希娜殺死。701年,哈桑在最後擊敗卡希娜之後,於回師凱魯萬途中再次進襲迦太基,並將這座著名的古城徹底毀壞,使其“一去永不返”。至此,阿拉伯人才真正在馬格裏布站住了腳。此後數年,阿拉伯人才穩固了自己在整個北非的統治。直至711年,塔裏克統率大部分由柏柏爾人組成的12000人的軍隊越過直布羅陀海峽,進兵伊比利亞半島,方標誌著阿拉伯人在北非地區的征服事業的最終勝利。
這樣,我們可以看到,阿拉伯人征服北非的事業,並不是一蹴而就的。他們對埃及的征服,如果說還比較順利的話,在埃及以西的馬格裏布地區就遭遇到遠為堅決的抵抗。隻是在一波接一波的反複衝擊下,曆經70餘年,才完全征服了整個北非。
拜占庭在北非的統治,在很大程度上代表著一種古代城市與商業文明。隨著這一統治被阿拉伯人摧毀,這種古代文明也被摧毀了。在人類古代文明的賡續之中,這種經常出現的情況表明,人類社會向近代跋涉的曆程是多麼艱難。阿拉伯人在北非建立一種新的城市與商業文明,又將需要以世紀為單位來計量。原居住在北非的柏柏爾人,在不斷保衛自己原始形態的自由的鬥爭遭到不可避免的失敗以後,終於被強製在新的桎梏中走上了曆史進步的路程。而在這一曆史進程中,充當主角的阿拉伯人,高舉聖戰的大旗,將宗教的獻身精神與世俗的貪婪動機融為一體,在北非地區掀起了一場曆史上罕見的軒然大波,給北非帶來巨大破壞與混亂,同時也給這一地區帶來空前的活力。由此創立起的北非中世紀伊斯蘭文明,是北非地區曆史進步中的一個階梯。
阿拉伯人征服北非的過程,就是北非地區阿拉伯化與伊斯蘭化的過程。所謂阿拉伯化和伊斯蘭化,是有特定的曆史內涵的。兩者在不同的場合,所表述的含意雖可能有不同的側重,但大致講來,是彼此相通的。它們所表述的,是在中世紀的社會條件下,由阿拉伯人所推動的,以阿拉伯語言文字為工具的,以伊斯蘭教為宗教信仰、精神寄托、道德規範和社會生活準則的一種古代文明的滲透、推廣及最終確立的過程。
阿拉伯化和伊斯蘭化的主角,自然是阿拉伯人。在阿拉伯人征服以前,北非地區的阿拉伯人人數甚微。在占領埃及後,為了鞏固自己的統治,阿拉伯統治者將軍隊家屬接到埃及定居,同時鼓勵阿拉伯人以部落為單位,從阿拉伯半島各地向埃及土地肥沃、物產豐富的地區移民。這些移民一般居住在城區或近郊,得到土地、年俸和其他特權,成為阿拉伯在埃及統治的支柱。當阿拉伯人波浪式地西征北非馬格裏布地區時,一批一批的阿拉伯青壯年參加聖戰大軍來到北非。與此同時,許多阿拉伯部落也從阿拉伯半島遷來埃及並繼續西遷馬格裏布。這些移民自然也受到阿拉伯統治者的種種優待。據估計,在一個世紀的時間裏,僅僅定居在埃及的阿拉伯人就大約有百萬之眾。應該指出的是,在征服了北非廣大地區之後,阿拉伯移民非但沒有結束,反而以更強的勢頭繼續下去。此外,阿拉伯統治者還推行同化政策,鼓勵阿拉伯人與當地人通婚。一時阿拉伯人娶當地婦女為妻妾者成風,所生子女成為阿拉伯人。這樣,阿拉伯人在北非地區居民中的比例不斷增長,自然成為推動阿拉伯化與伊斯蘭化的動力。
隨著阿拉伯人征服北非,伊斯蘭教也在北非地區得到傳播與推廣。伊斯蘭教不僅是一種意識形態,而且是一種生活方式。它使宗教和政治合為一體,並且滲透到社會生活的各個層麵。北非地區的社會條件,有利於伊斯蘭教的傳播。恩格斯指出,“伊斯蘭這種宗教是適合於東方人的,特別是適合於阿拉伯人的,也就是說,一方麵適合於從事貿易和手工業的市民,另一方麵也適合於貝督因遊牧民族”。正是在這方麵,柏柏爾人和阿拉伯人的部落組織是很相近的。同時,伊斯蘭教所提倡的在神麵前人人平等,四海之內皆兄弟,又增強了它的同化力量。伊斯蘭教教義比基督教簡化,宗教儀式也十分簡便,這些都適合北非遊牧民族與沙漠行商。當然,我們也應看到,隨著阿拉伯人統治的建立,作為統治者的宗教,伊斯蘭教自然也就成為社會中占統治地位的宗教。而在阿拉伯征服者、統治者麵前,異教徒難免遭到歧視甚至迫害,而皈依伊斯蘭教者則得到免稅等各種有形無形的好處。凡此種種,都加速了伊斯蘭教的推廣。因此,我們看到:“即使堅決反抗阿拉伯人征服的許多柏柏爾人,卻並不反對伊斯蘭教。例如,領導柏柏爾人大起義的庫塞拉,在皈依伊斯蘭教以後,並未背叛這一宗教。當他進入凱魯萬以後,“他友善地對待凱魯萬的穆斯林們”。
阿拉伯語言和文字在北非的廣泛傳播,也是該地區阿拉伯化與伊斯蘭化的重要條件。在阿拉伯人征服之前,埃及還沒有統一的全國性語言,官方和知識界用希臘語,基督教會用科普特語,普通百姓用科普特語的各種方言。在馬格裏布,語言則更加駁雜,流行各種柏柏爾方言,還有同外來語言融彙而生的新語言,如布匿語,等等。阿拉伯人來到埃及與馬格裏布以後,在行政和宗教方麵使用阿拉伯語,統治當局陸續宣布阿拉伯語為官方語言、阿拉伯文為官方文字,加之阿拉伯人散居各地,都推進了當地人民了解、掌握阿拉伯語。
這樣,到了公元10世紀和11世紀,埃及和馬格裏布地區大致先後完成了阿拉伯化與伊斯蘭化。在埃及,阿拉伯人在全國人口中已占絕對優勢。他們不論血統的純粹如何,都信仰伊斯蘭教,講阿拉伯語,認同阿拉伯族係與文化傳統。那些繼續信仰基督教的科普特人已退居中埃及地區,隻占埃及人口1/10左右。基督教亞曆山大教長隻具某種象征意義了。在馬格裏布,情況也大體相似。一些保持著原始信仰與習俗的柏柏爾人部落,被迫退居中部山區或撒哈拉沙漠的腹地。
北非,成為穆斯林世界的核心地區。
法蒂瑪王朝和馬格裏布
橫跨亞、非、歐三大洲的阿拉伯大帝國,稱雄一方,卻缺乏穩固的社會經濟基礎。像自古以來先後出現的一些大帝國一樣,它隻是靠神權和軍事力量膨脹而成的暫時的政治聚合。事實上,自從先知穆罕默德去世以後,阿拉伯上層統治集團內部,為了爭奪權力和財富,派係鬥爭就越演越烈。這種政治上的分裂,由於注入了神學的內容,遂演化為教派之爭。伊斯蘭教的兩大主要教派:遜尼派主張擁護穆罕默德死後被推選出來的哈裏發;而什葉派則主張隻有穆罕默德的女婿、第四代哈裏發阿裏的後裔才有資格繼承哈裏發。此外,還有許多教派,其中最突出的是哈瓦利吉派,主張教徒都是平等的,教徒應當儉樸、禁欲、清修,哈裏發應由選舉產生,此派最易為廣大被壓迫人民所接受。
公元8世紀中葉,統一的阿拉伯帝國終於分裂。750年,遜尼派的倭馬亞王朝被推翻。取代它的是阿巴斯王朝(750—1258年)。阿巴斯王朝遷都巴格達,初尊什葉,後奉遜尼,中國史書上稱之為“黑衣大食”。它在北非的統治,已經限於埃及和伊非利基亞地區,對馬格裏布廣大西部地區,則是鞭長莫及了。倭馬亞王朝王室成員亂中出走,亡命西班牙,在那裏自立哈裏發,定都科爾多瓦,不受巴格達哈裏發的節製。
在巴格達和科爾多瓦兩大哈裏發對立的形勢下,阿拉伯人在北非的統治,更呈現出四分五裂的局麵。
埃及是阿巴斯王朝在北非統治的核心地區。最初,阿拉伯人在埃及實行輕賦稅政策,對皈依伊斯蘭教的,還采取免稅的優待措施。但隨著伊斯蘭教徒的增加,阿拉伯統治者為了維持歲入,便加強對異教徒的盤剝,甚至恢複了對穆斯林征收土地稅。由於盤剝日重,引起人民不滿,科普特人不斷起事。在鎮壓起義,強化統治的過程中,阿巴斯王朝派駐埃及的總督日益坐大。868年,埃及總督阿赫邁德·伊本·圖倫擁兵自立,一度建立了圖倫王朝。雖然哈裏發設法在短期內恢複了對埃及的控製,但不久埃及又處在伊赫希德王朝統治下。不過,在表麵上伊赫希德王朝還承認阿巴斯哈裏發在埃及的最高統治權,每年向巴格達交納一定數量的貢賦。
馬格裏布的情況更為複雜。麵對著柏柏爾人和拜占庭人的頑強抵抗,阿拉伯人用了整整70年的時間才基本上征服了馬格裏布。然而,柏柏爾人的反抗鬥爭並未因此而中止。為了反抗新統治者強加的賦稅,他們繼續不斷起義。8世紀30年代末邁薩拉領導的起義聲勢浩大,曆時三年才被鎮壓下去。
從8世紀起,馬格裏布先後出現了三個國家。776年,伊本·羅斯圖姆,一位原來在伊非利基亞地區起義的哈瓦利吉教派領袖,在阿巴斯王朝軍隊追擊下逃到阿爾及利亞地區,以塔赫爾特為首都,建立了羅斯圖姆王朝(776—908年)。羅斯圖姆王朝所控製的領域大致為今天阿爾及利亞中部和西部。首都塔赫爾特乃當時哈瓦利吉教派的中心,地扼北通地中海、南下西蘇丹的黃金商道之要衝,這使羅斯圖姆王朝統治下的國家在馬格裏布中部嶄露頭角,在東西兩大哈裏發之間崢嶸獨立。繼羅斯圖姆王朝之後,788年,阿裏的後裔伊德裏斯逃亡到摩洛哥,利用摩洛哥北部哈瓦利吉派發動的柏柏爾牧民起義的力量,創建了伊德裏斯王朝(788—985年)。伊德裏斯王朝在809年建非斯為都城,統治疆域為摩洛哥北部地區。由於吸引了許多西班牙和伊非利基亞來的被迫害者,特別是知識分子,因而該國以文化發達而著稱。公元800年,阿巴斯王朝的總督易卜拉欣·伊本·阿格拉布利用伊非利基亞地區政治動亂的機會,掌握了該地區大權,創立了阿格拉布王朝(800—909年)。阿格拉布王朝定都凱魯萬,統治疆域大致在今突尼斯和利比亞西部,以及阿爾及利亞東部。同伊德裏斯和羅斯圖姆兩個王朝不同,阿格拉布王朝始終承認阿巴斯哈裏發的最高宗主權。這一點,絲毫不影響它的實權,反而使它獲得不少政治上的收益。阿格拉布王朝擁有強大的海上武裝力量,9世紀時曾一度占領西西裏,國勢達於巔峰。它的曆代國王都重視延攬人才,加強行政管理,修建宮殿與清真寺,凱魯萬成為重要的政治和宗教中心。
上述馬格裏布三國有一個共同點,這就是:它們都是阿拉伯人(有的原來就是統治集團的成員,有的則是由原來的起義領袖轉化而來)利用柏柏爾人的起義或地方的混亂局麵而建立起來的。
正是基於大致同樣的社會環境,在馬格裏布地區崛起了阿拉伯世界第三大哈裏發國家:法蒂瑪王朝。
公元10世紀初,什葉派宗教領袖阿布·阿卜杜拉利用居住在小卡比利亞地區的庫馬塔部落對阿拉伯統治者的不滿情緒,擴充什葉派勢力,組織軍隊,不斷進攻並擊敗阿格拉布王朝的軍隊,並迎立阿裏後裔、來自敘利亞的領袖奧貝德拉為“馬赫迪”。在這一武力擴張的活動中,先後滅掉了羅斯圖姆王朝與阿格拉布王朝。在它們的基業上,公元909年建立了以馬赫迪奧貝德拉為首領的法蒂瑪王朝(909—1171年)。奧貝德拉即位之後,留用了阿格拉布王朝的大批官吏,增強了自己的統治力量。他“組成了政府機構,按時課稅,為所有的城市委派了地方長官以及擔任其他職務的官吏”。同時,在權力之爭中處死了阿布·阿卜杜拉,並嚴厲鎮壓了庫馬塔人和塔赫爾特、的黎波裏等地的反抗。奧貝德拉為了向東地中海和埃及方向發展,選擇了蘇薩和斯法克斯之間的一個港口地區建立了自己的新都,將其命名為馬赫迪亞,意為馬赫迪的城市。
在初步鞏固了自己的統治以後,法蒂瑪王朝立即向東西兩個方向擴張自己的勢力。在這兩個方向當中,東方,即埃及,始終是法蒂瑪王朝統治者經略的主要方向。這是因為埃及是政治、經濟、文化發達地區,比馬格裏布有著更大的吸引力。同時既然以阿裏後裔與合法哈裏發繼承人自居,當然應向阿拉伯帝國的心髒地區進取。913年冬季,奧貝德拉派遣遠征軍進攻埃及。起初,法蒂瑪軍隊進展順利,攻占了亞曆山大和法尤姆地區,進而威脅埃及首府福斯塔特。但不久由於阿巴斯王朝大將穆尼斯的反攻,法蒂瑪軍被迫於915年撤回。四年後,奧貝德拉之子阿布·卡西姆再次領兵東征,重又占領亞曆山大,威脅福斯塔特。但法蒂瑪的支援艦隊在920年於羅塞塔附近被阿巴斯水師全殲,而失去支援的法蒂瑪陸軍再次遭到穆尼斯連續打擊,於921年被迫再次撤回馬赫迪亞。兩次征伐埃及的失利,使奧貝德拉感到加強後方的重要。為了征服東方,先需鞏固西方。經過20年的努力,法蒂瑪王朝終於大體上統一了馬格裏布。
法蒂瑪王朝最初是用反對不符合古蘭經的稅收作為號召得到人民支持而建立起自己的統治的。但它建立後,反而對人民實施暴政。特別是在奧貝德拉之子易卜拉欣即位之後,橫征暴斂,漫無節製,激起人民強烈的不滿。在阿布·亞齊德(綽號“騎驢者”)的領導下,在王國境內爆發了一場大規模的起義。起義軍以建立一個真正公正的社會、消滅外來的法蒂瑪人和什葉派為號召,屢敗前來鎮壓的法蒂瑪軍隊,並於944—945年圍攻馬赫迪亞達一年之久。由於久攻馬赫迪亞不下,起義軍逐漸走向頹勢。946年又在凱魯萬城下決戰中失敗。947年,阿布·亞齊德因傷不治身死,起義最後失敗。
在基本統一馬格裏布後,法蒂瑪王朝再次向埃及用兵。935至936年,法蒂瑪人第三次征伐埃及,仍以失利告終。此時,阿巴斯王朝內部逐漸瓦解,各地軍政首腦紛紛坐大。北方伊拉克摩蘇爾地區,東麵設拉子、敘利亞等地區均脫離帝國控製,實際上分裂出去。
公元969年7月1日,卓哈爾將軍奉法蒂瑪君主之命,攻占了福斯塔特,征服了埃及。接著,他在福斯塔特附近建起了一座新的城市,這就是世界聞名的開羅。973年,哈裏發穆依茲從突尼斯遷往開羅。從此,埃及成了法蒂瑪王朝的中心地區。
埃及曆史上新的一章開始了。
同中世紀的封建國家一樣,法蒂瑪王朝所統治的疆域也是隨著它的國勢消長而變化的。大致講來,在它占領埃及之後的一段時間內,特別是在穆依茲之子阿齊茲(975—996年在位)當政時期,帝國疆土相當廣闊。從摩洛哥到也門,各地都紛紛承認法蒂瑪君主的權威。隻是在敘利亞和巴勒斯坦方向上,法蒂瑪人遇到了困難。經過一個世紀的努力,他們也隻能占有大馬士革和沿海一些城鎮。在法蒂瑪王朝全盛時期,北美索不達米亞的摩蘇爾,也向它稱臣。甚至遠到南亞次大陸的信德地區,都有法蒂瑪王朝的代表與傳教師在活動。不過,上述興旺景象持續的時間並不長。自從遷都開羅之後,法蒂瑪王朝同它的發跡地馬格裏布地區的聯係日漸鬆弛。該地區相對的權力空白,很快又被新起的政治勢力所填補。1051年,北非的齊裏王朝宣布脫離法蒂瑪王朝的統治而獨立。為了報複,法蒂瑪人鼓動白奴·希拉爾和白奴·蘇萊姆兩個阿拉伯人族群由上埃及地區西遷。這兩大族群西遷馬格裏布,對北非地區造成了相當大的破壞,同時也沒有給法蒂瑪人帶來任何積極的收益。法蒂瑪人在西方失去了馬格裏布,在東方也失去了幾乎整個敘利亞,因而變成了一個比較單純的埃及王朝。
法蒂瑪王朝成為單純的埃及王朝,對於埃及地區的曆史發展,無疑有著積極意義。在埃及的曆史上,埃及人自法老時代以後就多次麵對著外來的統治,其大量的民脂民膏、國民創造的財富往往外流到外來統治的中心區。從法蒂瑪時代開始,中經阿尤比王朝到馬木魯克王朝,埃及的統治者雖然在一定意義上是外來的,但他們統治的中心在埃及。埃及,成為穆斯林世界的一個重要的中心地區。
為了鞏固自己的統治,法蒂瑪人相當重視埃及的社會經濟發展。
尼羅河是埃及農業的命脈。法蒂瑪王朝的前期統治者們十分重視水利事業。他們通過自己一套相當有效率的行政機構,建立了對尼羅河水的管理與分配體係。同時,還經常注意對水壩、水渠的維修與改進。除了種植穀物和其他食用作物如小麥、大麥、甘蔗及各種蔬菜外,還發展了手工業用的作物如亞麻、棉花、染料植物,等等。
手工業也隨之發展起來。在尼羅河三角洲特別是瀕臨地中海地區,以達米埃塔、梯尼斯、達比克等城鎮為中心,紡織業繁榮起來。生產了各種不同種類和顏色的棉、麻、絲織品。福斯塔特與亞曆山大港則成為生產玻璃與水晶的中心。此外,埃及的陶瓷業、冶金業和造紙業也發展起來。
法蒂瑪人尤其重視通過內外貿易來聚斂財富。亞曆山大港和達米埃塔成為造船業中心。從黎巴嫩與歐洲輸入木材,在這裏建造適合內河與海上航行的各種船隻。在法蒂瑪時代,埃及的商業甚為發達。開羅一城就有2萬家店鋪。這些店鋪所有權歸屬王家。店東每月要向哈裏發繳納2—10第納爾的租金。各種租稅的收入使法蒂瑪君主過著豪華的生活,其宮廷之奢華可與拜占庭宮廷比美。這種豪華的宮廷生活,反過來又刺激著手工業、商業、藝術乃至科學的發展。11世紀中葉訪問過埃及的波斯旅行家納賽爾·庫斯勞記載了他對法蒂瑪王朝統治下的埃及經濟的繁榮的深刻印象,指出:“我無法估價它的財富;我從未在任何別的地方看到過像這裏這樣的繁榮”。
對外貿易也是促成埃及上述繁榮景象的一個十分重要的因素。曆史悠久的東西方古代貿易,一直以埃及為一個重要的中轉站。隨著古代地中海—印度洋貿易體係的發展,埃及也越來越占有這種中轉的地理優勢。11世紀中葉,埃及的上述地理優勢又有新的進展。由於塞爾柱土耳其人在伊拉克、伊朗地區發動的頻繁戰事,使印度洋貿易網北緣的重心從波斯灣地區西移至紅海亞丁灣地區,轉向亞丁和埃及在紅海的港口艾達布與誇爾祖姆。埃及成為這一古代貿易體係中極為重要的中介。法蒂瑪人抓住了這一曆史機遇,通過對轉口貿易的嚴密控製與稅收管理使埃及大受其利。當時,從中國、印度等遙遠的東方國度運來的絲織品與陶瓷產品通過埃及轉口地中海各地;從地中海世界運來的木材、鐵、羊毛織品與其他農產品,經由埃及轉運到東方各國。亞曆山大港和埃及紅海各港口又呈現出帆檣如林、百物彙萃的繁榮興旺的景象。
經濟的繁榮,自然帶來文化的興盛。但是,我們看到,終法蒂瑪一朝,它的文化發展帶有一定的畸形性質。同當時其他強大的穆斯林國家相比,同其後埃及的穆斯林王朝相比,法蒂瑪時代未能產生傑出的阿拉伯作家和阿拉伯文傳世之作。不過,從廣義的文化上講,法蒂瑪時代的自然科學與醫學成就卻頗為可觀。例如,著名的天文學家阿裏·優努斯,著名的數學與物理學家伊本·海塔姆等,都出自法蒂瑪時代。同時,法蒂瑪時代的藝術與建築成就則更值得大書一筆。愛資哈爾、哈金姆和阿克馬爾等著名的清真寺雄偉華美,或在建築藝術上吸收了北非馬格裏布的風格,或在外部裝飾上接受了亞美尼亞的影響,同時又保留了埃及本地的特色。在世俗建築方麵,開羅三個著名的城門,在建築藝術上均吸收了拜占庭風格。這一時期,埃及的青銅器、玻璃與水晶製品、木器乃至紡織品等,均以其工藝、圖案之精美見長。在這些器皿上的圖案,各種人物如音樂家、舞蹈者、狩獵者,以及奔馳的動物栩栩如生。
法蒂瑪王朝盡管是一個埃及王朝,但在很長一段時期內,它一直懷抱著稱雄穆斯林世界的野心。為此,法蒂瑪人建立了一支相當強大的軍隊。這支軍隊由南方蘇丹地區的奴隸兵組成步兵,用馬木魯克奴隸兵組建騎兵,外加柏柏爾人組成的部落兵,頗具規模。據說,僅蘇丹步兵即達50000人。法蒂瑪人不斷對外用兵。他們在敘利亞、巴勒斯坦方向上投入不少兵力,甚至不惜與拜占庭一戰。法蒂瑪軍隊首腦權力日益膨脹,統治集團內訌日益頻繁。法蒂瑪君主漸漸淪為傀儡。在這種情況下,內政不修,水利事業荒廢,11世紀下半葉,饑荒疫病頻仍,經濟凋敝,法蒂瑪國家走向衰落。
11世紀末,由於宗教與經濟等方麵的衝突,歐洲十字軍開始入侵東方。法蒂瑪王朝統治下的埃及首當其衝。1099年,法蒂瑪王朝在耶路撒冷兵敗。十字軍對該城的穆斯林和猶太人實行殘暴的屠殺。不久,十字軍在巴勒斯坦地區建立的一些小邦,不斷與埃及衝突,並嚴重威脅了紅海商路。法蒂瑪不僅喪失了巴勒斯坦許多地方,而且在海上戰鬥中同樣失利。1116年,十字軍攻占蒙特利爾要塞,切斷了埃及通往敘利亞的商路,同時切斷了朝聖之路。此後兩三個世紀,從西方前往麥加的朝聖者,隻得改走上埃及,經艾達布港赴阿拉伯半島了。
12世紀50年代,法蒂瑪王朝由於統治集團內訌加劇而走向大衰敗,先是丟掉了最後一塊巴勒斯坦地區阿斯卡倫,接著本土連續兩次遭到來犯。此時,東方讚吉王朝國王努爾·丁派遣手下大將、庫爾德人舍庫率兵馳援埃及。但法蒂瑪人則屈服於耶路撒冷,接受交納40萬金塊,外加年貢,耶路撒冷之高級代表與駐防軍有權駐在開羅等條件。
1163年秋天,耶路撒冷國王決心滅掉法蒂瑪埃及,派兵圍困開羅。舍庫在其侄薩拉丁的陪伴下兵進埃及,迫使耶路撒冷軍隊撤回。埃及朝野熱烈歡迎舍庫。法蒂瑪君主封他為宰相。不久,舍庫病逝。薩拉丁繼而執掌大權。
1171年,薩拉丁自立為王,法蒂瑪王朝遂告終結。
阿尤比王朝和馬木魯克王朝
繼法蒂瑪王朝之後,由薩拉丁創建的阿尤比王朝統治埃及和敘利亞地區前後達80年。正是在阿尤比王朝時期,埃及達到了曆史上空前的政治穩定與經濟文化繁榮,成為穆斯林世界的中心。
薩拉丁是一位中世紀穆斯林世界的賢明統治者。他一生活動的最終目標,是將基督教勢力驅逐出中東地區。為了達此目的,他以自己統治下的埃及(以及敘利亞)為基地,開展了軍事的、外交的、經濟的和文化的多方麵活動。這些活動增強了埃及的實力,客觀上促進了埃及社會的發展。所以,盡管時間不長,阿尤比王朝時期仍可稱之為埃及曆史上最重要的時期之一。
為了達到驅逐基督教勢力的宏大目標,首先需要將埃及變成一個鞏固的、實力雄厚的根據地。在這方麵,薩拉丁根據埃及的具體情況,在經濟方麵采取了兩項重大措施。
首先是建立軍事采邑製。以前,埃及的稅收、特別是土地稅收沿用古製,將征稅工作租讓給包稅人。包稅人定期征稅,交納國庫。軍隊則由政府支付一切。這樣,每當國勢衰敗,稅收往往難以保證,軍隊的給養無著,國家形勢必然走上惡性循環之路。薩拉丁從塞爾柱土耳其人那裏引進了新的、同樣能適應埃及傳統的新製度。他將所有的封地重新分配給手下的艾米爾和軍官們,以及薩拉丁家族的成員,從而製造了一個新的統治基礎。每一個受封的阿尤比封邑主同時領受兩份封邑。一份名卡薩,是封邑主個人的封邑,另一份名伊克塔,是為了維持封邑主率領的軍隊的。國家一方麵強製農民附著於土地上,另一方麵也規定農民交納固定之地租,禁止封邑主們濫用權力。為此,還專門設立了一個部門,管理封邑的分配,收入,以及軍隊維持的有關事宜。埃及的封邑主享有封邑的收入,同時有著維持軍隊、隨時聽命出征的義務。在他們的封邑上,封邑主們並無行政權與司法權。這樣,全國大大小小的封邑,保證了一支強大軍隊的供應,同時並不妨礙中央政府的集權統治。自然,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種封邑也會產生許多弊端。但在相當一段時間內,它對於鞏固阿尤比王朝的統治和增強其經濟實力,進而保持其軍事力量,還是起了重要的作用。
其次,是執行了外貿壟斷政策。薩拉丁十分清楚埃及在古代東西方貿易中的重要地位,因而采取堅決措施,將對外貿易變成埃及的經濟支柱。他宣布,外商不得在埃及內地與紅海地區從事貿易。在地中海方麵,限定非穆斯林商人隻準在亞曆山大港經商。以前外商在開羅和其他各地開設的商棧,通通永遠關閉。這一措施,強化了埃及在東西方貿易中的壟斷地位。埃及的大商家卡裏米集團可以操縱壟斷價格,謀取厚利。盡管如此,西方商人為重利所誘,仍然絡繹不絕地前來亞曆山大港貿易。而且,薩拉丁對他們采取歡迎態度,並保證他們的生命、財產安全以及貿易的正常運行。不過,為了確保埃及的壟斷地位,薩拉丁在紅海地區堅持強硬政策。例如,1182年,當一支基督教勢力的艦隊蹂躪了紅海兩岸,薩拉丁立即派遣海軍出擊,摧毀了敵人每一艘戰船,並下令處死全部俘虜。為了確保紅海商路,薩拉丁還派遣其弟經略也門,使埃及控製也門地區達半個多世紀。
土地與外貿,成了阿尤比王朝的兩大財源。據統計:1090年,在法蒂瑪時代,埃及各省之總歲入為300萬第納爾;到了薩拉丁統治時的1189年,則提高到500萬第納爾。
在鞏固與增強埃及實力的同時,薩拉丁采用軍事與外交兩手,對外擴張。他先對巴勒斯坦基督教諸小邦采取和平態度,集中力量征服敘利亞與北美索不達米亞地區的穆斯林諸邦,占有了大馬士革、哈馬、霍木斯等一係列重鎮。致使巴格達哈裏發承認其在埃及、敘利亞的統治權。薩拉丁還重建埃及海軍,海陸並進,兵占耶路撒冷,將基督教勢力壓縮在地中海東岸的一小條狹長地帶。這是薩拉丁事業的頂峰時期。
1193年,薩拉丁病逝於大馬士革,將他強大的王國留給其諸子與弟弟。在薩拉丁的侄子卡米爾統治埃及時期,阿尤比王朝興旺發達。對外,擊敗了前來侵犯的十字軍,迫使其求和。對內,卡米爾十分關心維護與改善水利設施和道路係統。並且同歐洲各邦國簽訂商約,發展貿易關係。當時,埃及內外貿易興盛,亞曆山大和開羅的繁榮給外國來訪者十分深刻的印象。埃及行政效率高,社會治安良好,也是中世紀條件下難能可貴的。
阿尤比王朝時期,由於遜尼派被奉為正統,因而埃及自然被穆斯林世界視為文化中心。當時,東部穆斯林世界正受到西征的蒙古人的蹂躪。大批穆斯林學者逃來埃及,加之埃及經濟發達,有條件發展文化事業。所以,阿尤比王朝時期,埃及成為穆斯林世界的文化中心。其中,詩歌與史學著作尤為突出。
阿尤比王朝後期,為了增強軍事力量,大量增加馬木魯克騎兵力量。1250年,埃及素丹薩利赫死去,其土耳其妾薩迦爾·杜爾秘不發喪,指揮馬木魯克騎兵擊敗十字軍,俘路易九世,從而最終結束了數百年十字軍東征之夢。接著,馬木魯克諸首領宣布立薩迦爾·杜爾為埃及素丹與穆斯林女王。薩迦爾·杜爾可說是阿尤比王朝的末代君主。她再嫁馬木魯克首領艾伯格,使後者成為新的馬木魯克王朝第一位正式君王。
馬木魯克王朝的興盛,奠基於它對蒙古西征軍的軍事勝利。1258年,一路勢如破竹向西挺進的蒙古人攻陷了巴格達,達到了其世界性征服事業的頂峰。巴格達的陷落與阿巴斯王朝末代哈裏發的被處死,震動了整個穆斯林世界。
立國未久的馬木魯克王朝抓住了這個曆史時機。1260年,強悍勇猛的馬木魯克騎兵在傑出的領袖圖庫茲和拜巴爾斯指揮下,在巴勒斯坦的艾恩·賈魯特一舉擊敗蒙古西征軍,生俘並處死了其指揮官基布加·諾顏。不久,拜巴爾斯自立為素丹,乘新勝之勢,征服了敘利亞地區阿尤比王朝殘部,並不斷打擊法蘭克人,還在小亞細亞地區再敗蒙古人,軍威大振。同時,拜巴爾斯將阿巴斯王室的一位成員邀到埃及,並尊為哈裏發(實際上是馬木魯克手中的傀儡)。這樣,就更給馬木魯克王朝披上了一件合法的外衣。拜巴爾斯是一位傑出的軍事家、政治家和外交家。配合著軍事和政治上的勝利,他通過外交手段,同蒙古人所建立的金帳汗國修好,從而保證了馬木魯克新生力量不斷得到補充。同時,也同君士坦丁堡建立友好關係,從而保證了與黑海地區的船運暢通無阻。此外,還簽訂了一係列條約,和意大利半島、西西裏以及伊比利亞半島的阿拉貢等邦國建立了商業上的聯係。正是在拜巴爾斯統治時期,馬木魯克王朝大致奠定了自己統治的疆域。這個王國以埃及為主體,西起的黎波裏,東至幼發拉底河流域,北抵小亞細亞,南達努比亞地區。
馬木魯克王朝的主要經濟支柱是它的軍事封建製。素丹將土地授封給手下的軍官,每位受封者依照其軍階的高低接受封地。這些封地一般以一座城鎮和鄉村為中心,附以周圍的耕地。受封者每年從該封地獲得固定收入,其義務則是為素丹提供一定數量的士兵。封地的大小隨受封者地位的變遷而變化。受封者終生享有封地,但不得買賣,也不得世襲。素丹本人則領有最大的封地。素丹和一些大封建主居住在開羅。他們常常將征收封地歲入的事委托給一些代理人。這種製度需要不斷進行封地丈量和再分配,以及歲入的計量,事務煩雜,因此,開羅和各省、市均設有專門機構實行管理。埃及的農民依舊世代附著在土地上,向封建主繳納賦稅。馬木魯克時期,農民負擔相當苛重,家畜、家禽、蜂蜜、蠟、果樹等均需納稅。除納稅外,農民還常被征發到各種公共工程上做勞工,如水堤、水壩等建築與維護。僅延長亞曆山大運河一項工程,每年就需征發4萬—10萬個農民勞工。不過,這些勞動推動了水利事業,擴大了耕地麵積10萬費丹,促進了農業生產。同時,也新建了許多村莊。
馬木魯克王朝時期,手工業有所發展。但是大的手工業企業如棉織、絲織、造紙、榨糖與玻璃場均屬素丹或有權勢的馬木魯克所有。產品多為出口或歸統治者消費,受到國家嚴格的控製。小手工業者則組成封建行會。
商業、特別是對外貿易在這一時期有很大的發展。外貿是埃及經濟的第二大支柱。由於簽訂了一係列商業條約,埃及外貿關係網絡十分廣泛。馬木魯克王朝的統治者們對專門從事對外貿易的卡裏米大商人集團實行國家保護政策。這就使這個集團勢力大為發展。卡裏米大商家活動範圍主要在紅海、印度洋地區,擁有數百艘船舶的遠洋船隊,貿易活動遠及印度尼西亞和中國。此外,在內陸貿易方麵也活躍在努比亞、埃塞俄比亞,甚至遙遠的西蘇丹地區。與此同時,歐洲威尼斯、熱那亞、佛羅倫薩、馬賽和巴塞羅那等地的商人都前來埃及貿易,並在亞曆山大港開設商棧。據說,當時開羅的規模,竟“比巴黎大六倍”。
政治的強盛,經濟的發展,促進了文化的發展。馬木魯克集團來自奴隸兵,文化程度本來很低。上升到統治集團之後,為了鞏固自己的統治,采取了保護文化的政策,使埃及不僅成為當時穆斯林世界的一個政治、經濟中心,也是一個文化中心。馬木魯克王朝時代的埃及建築藝術,吸收了敘利亞和美索不達米亞的影響;石頭取代了磚作為主要建材。開羅的拜巴爾斯等清真寺雄偉壯麗,堪稱埃及中古建築藝術的豐碑。馬木魯克王朝時期史學著作的數量之多、質量之高、涵蓋麵之廣,都是令人驚訝的。當時,埃及的史家們甚至對印度、埃塞俄比亞、西非和小亞細亞等地區的曆史與現狀都發生了濃厚的興趣。中世紀穆斯林世界最傑出的史學家馬克裏齊(1364—1442年),在埃及考古學、文化史和史學研究方法等各方麵,都作出了不朽的貢獻。另一位中世紀阿拉伯的大學者伊本·哈爾東,也在埃及度過了他一生的最後20年。
1382年,來自高加索地區的馬木魯克集團取代了來自南俄羅斯草原地帶的馬木魯克集團,擁立他們自己的素丹,君臨埃及。不過,也可以說正是從這時起,馬木魯克王朝越過了自己的興旺階段,逐漸由盛轉衰。
或許是命運作怪,黑死病,這個中世紀可怕的瘟疫,加速了這一由盛轉衰過程的到來。14世紀中葉,黑死病襲擊埃及。僅開羅一地每日死亡人數達1—2萬人。這場大難,埃及死亡了90萬人。大量土地拋荒。接著,便是饑荒來臨。
馬木魯克王朝的衰落,首先表現在它的軍事封建土地製度上。這一土地製度本是它主要的兵源與財源的保證。然而,這一土地製度可以說從一開始就遭到悄悄地蠶食和破壞。首先,王室不斷侵吞軍封地,將其攫為己有。據統計,14世紀末年,王家土地麵積51.8萬費丹,一個世紀之後,則擴大為81.5萬費丹。這些擴大的土地都是來自各種沒收的馬木魯克的軍封地。與此同時,馬木魯克軍事封建主們也千方百計設法將自己的軍封土地化為世襲的私有土地。總之,到了15世紀末,軍封土地已從一個世紀以前的230萬費丹,下降到100萬費丹。
由於軍事封建土地製度的破壞,埃及馬木魯克王朝的財源大大縮減。水利工程也逐漸遭到毀棄。農業生產下降,水旱、瘟疫、饑荒頻仍。素丹政府轉向商業、外貿方麵求財,鄉村人口轉向開羅、亞曆山大等城市求生。
國庫歲入的下降,迫使馬木魯克王朝的統治者加緊控製商貿。國家開始對糖與香料的交易實行壟斷。這一舉措,損害了卡裏米大商人集團的利益。這個集團挾帶其豐富的外貿經驗與巨額商業資本,遷往印度次大陸活動,這對埃及的商貿事業,又是一個打擊。
農業、商業與外貿的衰落,給埃及社會帶來一係列問題。行政部門日益腐敗;社會治安日益敗壞;馬木魯克頭目們彼此暗鬥明爭;貝督因遊牧部落不斷騷亂。王朝末期的景象,日益明顯。
15、16世紀之交,兩大外來因素開始影響、加劇了馬木魯克王朝的敗亡。
1453年,奧斯曼土耳其人攻占了君士坦丁堡,開始成為世界上雄霸一時的帝國。奧斯曼帝國崛起的直接結果之一,便是控製了博斯普魯斯—達達尼爾海峽地區,斷絕了馬木魯克奴隸兵南下的運輸通道。這樣,埃及馬木魯克兵員劇減,馬木魯克騎兵的戰鬥力也銳減。從15世紀下半葉開始,馬木魯克王朝同奧斯曼土耳其人之間關係日益緊張。1485年,雙方首次兵戎相見。
另一個外來因素是葡萄牙殖民主義者。自從瓦斯科·達·伽馬繞航好望角以後,葡萄牙人的海上勢力開始經營印度洋地區。這就自然威脅到馬木魯克王朝在這一地區的經濟利益。1508年,馬木魯克王朝素丹派遣埃及紅海艦隊遠航,在馬拉巴爾海域擊敗葡萄牙分遣艦隊。但次年葡萄牙人便實行反擊,一舉殲滅了埃及艦隊。
麵對葡萄牙人的勢力,奧斯曼帝國選擇了支持馬木魯克王朝的政策,雙方建立了暫時合作的關係。埃及重建了自己的艦隊,由奧斯曼人提供物資、軍官和炮手,再與葡萄牙人一較短長。不過,即便如此,埃及方麵也隻能將自己的海上勢力保持在紅海、亞丁灣一帶。
1512年,謝裏姆一世即奧斯曼素丹位。奧斯曼土耳其與馬木魯克埃及關係急劇惡化。1516年,裝備了先進火器的奧斯曼大軍在阿列坡北方的馬爾支·迪比克平原與馬木魯克軍隊展開大戰。馬木魯克軍大敗。
1517年,奧斯曼大軍進入開羅。馬木魯克王朝滅亡。從此,埃及成為奧斯曼帝國的一部分。
馬穆拉比特王朝和穆瓦希德王朝
在阿拉伯人征服後的北非地區,呈現了社會發展不平衡的現象。比起埃及來,馬格裏布地區在政治、經濟、文化和阿拉伯化(或伊斯蘭化)等各個方麵均處於落後地位。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說,戰亂、起義、紛爭,構成了阿拉伯人征服後馬格裏布地區300年的曆史。
然而,從11世紀開始,命運的天平開始向馬格裏布稍加傾斜。馬格裏布開始從紛亂走向統一。而作為這種趨勢第一階段的穆拉比特和穆瓦希德兩大王朝,是由落後的、業已伊斯蘭化的柏柏爾人創建的。
穆拉比特王朝的創建者,是原來居住在摩洛哥南部直到撒哈拉沙漠地區柏柏爾人桑哈賈族係的雷姆圖納·高達拉諸部。他們以放牧駱駝為生,同時向撒哈拉商路上的過往商隊提供服務、征收過境稅。9世紀時,這些柏柏爾人皈依了伊斯蘭教,他們對於這種新傳來的宗教懷有一種原始狀態的熱情。
11世紀中葉,這支柏柏爾人部落聯盟的首領葉海亞·伊本·易卜拉欣在麥加朝聖的歸途中,在凱魯萬遇到馬立克學派的著名領袖,遂對該派教義十分傾倒,攜傳教師阿卜杜拉·伊本·雅辛隨自己返回撒哈拉傳教。阿卜杜拉·伊本·雅辛粗通文墨,卻具雄才大略,有著非凡的組織能力。他在柏柏爾人中宣揚純樸和紀律,受到自由、散漫的桑哈賈人的冷淡,便在葉海亞·伊本·易卜拉欣的支持下,在塞內加爾河口的一個島上建立了帶有軍事組織性質的清真寺(“裏巴特”)。清真寺的成員稱“穆拉比特”(意為“寺院戰士”),寺內實行嚴格的馬立克教派的教規和嚴酷的棍棒紀律。用這樣的辦法,阿卜杜拉·伊本·雅辛訓練出一支虔誠、強悍、服從的軍事力量,並以這支力量為核心,迅速組建了3萬人的大軍,舉起了聖戰的大旗。雅辛指派自己的信徒葉海亞·伊本·奧馬爾擔任軍隊統帥。穆拉比特大軍先是北上攻掠了著名的撒哈拉商路大城西傑拉馬薩,然後於1054年南下黑人國家加納,占領了重鎮奧達戈斯特。葉海亞死後,雅辛又指派其弟阿布·貝克爾·伊本·奧馬爾繼任軍事統領。雅辛和阿布·貝克爾揮師北上,於1056年攻占蘇斯的首府塔魯丹特。接著又進兵阿特拉斯。不久,穆拉比特人麵臨困境:新占領地區尚未穩定,東方又受到哈馬德人的威脅,撒哈拉沙漠地帶桑哈賈人又起內爭,特別是1059年雅辛死去。在這種情況下,對新地區的擴張與統治缺乏信心,一心想回師鞏固後方的阿布·貝克爾將馬格裏布的軍隊交給自己的堂兄弟優素福·伊本·塔士芬指揮,他率領其餘的軍隊南下,專心經略南方戰場。貝克爾於1076年攻占加納王國,並死在那裏。這樣,塔士芬成為穆拉比特人的最高領袖。
優素福·伊本·塔士芬是一個虔誠的穆斯林。他嚴格、公正、生活儉樸、勇敢果斷,在部屬和臣民中享有很高的威望。塔士芬確立了自己的領導權後,首先在阿特拉斯山北麓、頓西弗特河上遊紮下了穆拉比特的大營。這個營地,後來發展成為著名的古都馬什喀特。塔士芬親自參加了修建清真寺的勞動,“他束上腰帶,動手拌粘土,出於對真主的恭順,與工人們一樣幹活”。從這個營地出發,塔士芬率軍遠征西馬格裏布和中馬格裏布廣大地區。他首先擊敗柏柏爾澤納塔諸部,於1069年攻占非斯,然後進軍裏夫,統一了摩洛哥全境。此後,率兵東進,一路占領了特累姆森、瓦赫蘭等地,並於1082年圍攻阿爾及爾。伊本·塔士芬委派了自己的親信將領治理被征服的領土。
這時,西班牙地區出現了新的形勢。科爾多瓦的後倭瑪亞王朝已經衰落瓦解,出現了許多彼此紛爭不休的穆斯林小公國。伊比利亞半島上的基督教勢力遂利用穆斯林勢力衰頹的時機組織了反攻。他們在卡斯蒂利亞國王斐迪南一世和阿爾方斯六世領導下,展開了收複失地運動(即“列康吉斯達”)。在列康吉斯達運動的壓迫下,伊比利亞半島上割據分立的穆斯林小邦無力抵抗。它們當中最強的塞維利亞邦的藩王穆塔米德不甘成為基督教勢力的降臣,“寧肯到非洲趕駱駝,也不願在卡斯蒂利亞養豬”。在上述穆斯林諸小邦的呼籲下,優素福·伊本·塔士芬決定出兵西班牙。1083年,塔士芬占領休達。在將阿爾黑西拉斯劃歸他管轄的條件下,答應對伊比利亞基督教勢力進行聖戰。伊本·塔士芬率軍渡過直布羅陀海峽,以阿爾黑西拉斯為基地,統率塞維利亞等穆斯林小邦的聯軍,在阿紮加勒平原與阿爾方斯的軍隊展開決戰。塔士芬大獲全勝,基督教軍被迫撤出塞維利亞。此後,塔士芬驅逐各穆斯林小邦藩王,沒收他們的領地,恢複了穆斯林西班牙的統一。12世紀初,優素福·伊本·塔士芬去世,給他年輕的兒子阿裏留下一個相當龐大的帝國。穆拉比特統治的疆域跨歐、非兩洲,北有西班牙南半部及附近地中海若幹島嶼,中部以摩洛哥為核心地區,擁有大半個馬格裏布。
在塔士芬統治的晚期,穆拉比特王朝達到其鼎盛階段。作為整個阿拉伯世界西部的領袖,穆拉比特王朝的統治者們以該地區穆斯林的最高代表自居,因此實行了延攬人才的政策。穆拉比特人雖然起自沙漠落後地區,但來到比較先進的馬格裏布濱海地區、特別是西班牙地區後,日益受到定居的農業和都市文明的熏陶,成為新建國家的統治集團。在他們周圍,集合了許多傑出的學者、藝術家。據史家記載,穆拉比特統治者周圍“有著為數如此眾多的最傑出的深通文墨的人和文學家,為別的時代所罕見”。在穆拉比特時代,許多建築師與手工業者從西班牙來到北非服務。穆拉比特人在馬拉喀什、非斯、阿爾及爾和特累姆斯等城市建起了規模宏大的清真寺,建設風格深受科爾多瓦和格林納達建築的影響。例如,特累姆森大清真寺占地長60米,寬50米。它的前麵有一個長20米的正方形庭院,東西兩麵圍以穆拉比特建築藝術最具特色的長廓。祈禱大廳四周,有著支撐馬蹄形拱、尖拱和多瓣拱的石柱。中央高聳著支在彎梁上的圓頂,上麵設置尖塔。除清真寺外,還建造了宮殿和城堡。在社會經濟生活方麵,穆拉比特人開始注重農業。他們在非斯修建了水渠以灌溉那裏的田園。為了適應商業與貿易發展的需要,穆拉比特人在摩洛哥的馬拉喀什和西班牙的科爾多瓦等地設立了規模很大的鑄幣場,用純金鑄造的第納爾,在當時國際貿易中流通,享有很高的聲譽。
塔士芬之後,穆拉比特王朝從鼎盛時代急劇走向衰微。穆拉比特人以反對腐敗、主張純樸廉潔為號召在人民支持下崛起。但在掌握政權之後,其統治集團橫征暴斂、窮奢極欲,加速走向腐敗。塔士芬的繼承者們久居深宮,耽於聲色,政權操縱在一夥高級僧侶手中。這些僧侶迫害異教、異端,排斥異己的倒行逆施,終於使王朝走向沒落,於1146年滅亡。
取代穆拉比特王朝的,是穆瓦希德王朝。穆瓦希德王朝起源於摩洛哥南部山區柏柏爾人馬斯穆德諸部。王朝的創建者伊本·圖馬爾特,他出身篤信伊斯蘭教的鄉村貴族家庭,自幼有誌於從事神學研究。青年時代,伊本·圖馬爾特到東方巴格達、大馬士革等地研究神學,歸程中在突尼斯地區收羅門徒,並進行傳教活動。在他的追隨者當中,包括了他日後的繼承人、出身於澤納塔支係柏柏爾人庫米亞部落的阿布德·穆明。伊本·圖馬爾特所宣揚的神學的根本原則是主張—神教,即真主是唯一的,也是萬能的神。因此,他的信徒叫作阿勒—穆瓦希德,意為—神教信士。伊本·圖馬爾特主張進行宗教改革,要求教徒必須遵循嚴格的道德準則,他自稱馬赫迪,譴責權貴們奢華、腐敗的生活,主張儉樸、純潔的生活方式,因而迎合了廣大北非普通百姓不滿各地統治者貪婪奢華的心情。伊本·圖馬爾特還提倡用柏柏爾語進行傳教,倡導用群眾喜聞樂見的方式傳播教義,因而在民眾中享有很高的聲望。公元1120年前後,伊本·圖馬爾特率領門徒經特累姆森、非斯等地返回摩洛哥,到達穆拉比特王朝的首都馬拉喀什。由於公開批評穆拉比特的君主及其親屬,在馬拉喀什無法立足,伊本·圖馬爾特被迫返回自己的家鄉。
伊本·圖馬爾特在家鄉建立了穆瓦希德運動的根據地。同時,在組織上為穆瓦希德運動準備力量。他以先知穆罕默德為楷模,既是這一運動的宗教領袖,又是民眾的政治領袖和軍事統帥。在伊本·圖馬爾特周圍,組成了一個馬赫迪王室,有20人組成,其中包括伊本·圖馬爾特的三個兄弟。王室的作用相當於馬赫迪的參謀和諮議總部。在馬赫迪之下,設有十人委員會。由伊本·圖馬爾特最早的十名追隨者組成,是馬赫迪親信顧問機構。另外,還設立了一個五十人委員會,成員由山區各主要部落的代表組成,帶有更多的諮議性質。為了軍事鬥爭的需要,追隨馬赫迪的各個部落嚴格劃分等級。在穆瓦希德運動的軍事檢閱中,馬赫迪本人所在的哈爾瓦部落走在最前列,接下來是穆瓦希德運動在山區的首府廷邁勒的居民,然後是山區其他各部落,最後是黑奴兵。組織內部等級分明,紀律十分嚴格。依靠著這一強有力的組織,伊本·圖馬爾特開始掀起反對和推翻穆拉比特王朝的鬥爭。
這一鬥爭剛剛開始,馬赫迪本人就因病去世,由阿布德·穆明繼承他的事業。阿布德·穆明接受了哈裏發和“信士長官”的稱號,繼續領導反對穆拉比特王朝的鬥爭。他首先占領了摩洛哥南部地區,並逐步向北推進,最後攻克馬拉喀什,滅掉了穆拉比特王朝。
穆瓦希德王朝建立後,正值西班牙基督教勢力再次向南猛烈進攻,阿布德·穆明遂應西班牙各地穆斯林的請求,建立了對安達盧西亞地區的保護權。與此同時,穆瓦希德大軍向東進兵特累姆森和瓦赫蘭,滅亡了哈馬德國家,占領了該國首府,著名的城市貝賈亞。這時,伊非裏基亞的阿拉伯人為了對付來自西方的威脅,組成聯軍,向穆瓦希德人進兵。阿布德·穆明在塞蒂夫一戰大捷。12世紀50年代,阿布德·穆明派遣海陸大軍,東進伊非利基亞地區,順利占領馬赫迪亞。這樣,新建的穆瓦希德王朝控製的版圖比穆拉比特王朝還要遼闊,東邊一直到達埃及邊境。
在不斷擴張穆瓦希德王國的領土的過程中,阿布德·穆明也同時不斷擴大自己的權力。伊本·圖馬爾特當年所建立的機構,如十人委員會和五十人委員會等,具有柏柏爾人貴族共和製的性質。到阿布德·穆明統治時代,這些機構已經名存實亡,失去了它們原有的意義。阿布德·穆明首先指定自己的兒子為繼承人,然後又將國家的幾個主要行省交給自己另外幾個兒子治理,從而建立了阿布德·穆明家族的統治。為了加強治理新建的統一大帝國,阿布德·穆明下令丈量從昔蘭尼加到大西洋海濱這一遼闊地域的可耕土地,並規定征收地畝稅。
阿布德·穆明死後,其子、孫阿布·雅各布·優素福和阿布·優素福·雅各布先後繼位。正是在阿布·優素福·雅各布(即史書上的雅各布·曼蘇爾)統治時期,穆瓦希德王朝達到其鼎盛時期(1184—1199年)。阿布·優素福·雅各布在西班牙大敗基督教軍,使穆瓦希德艦隊稱雄西地中海,並接連鎮壓了馬格裏布的反叛,鞏固了自己龐大的帝國,從而獲得了曼蘇爾(意為勝利者)的稱號。據記載,曼蘇爾治理下的國家,政治穩定,經濟繁榮,社會秩序良好,婦女“從巴爾卡走到嫩河可以不遭人調戲,甚至沒有人會跟她搭訕”。
國家的統一,政治的安定,有利於經濟的發展。穆瓦希德王朝的統治者們又比較重視工商業的發展,因而在12世紀下半葉,帝國一派繁榮景象。當時,手工業相當發展,阿利坎特的造船業、阿裏梅裏亞的絲織業、銅器與鐵器製造業和休達、非斯等地的造紙業,均遠近聞名。商業更是興旺發達。馬格裏布不僅同西班牙地區進行貿易,還同比薩、熱那亞、威尼斯和馬賽等地交換貨物。突尼斯、貝賈亞、君士坦丁、瓦赫蘭、特累姆森和休達等地,都成為當時對外貿易的重要港口和工商城市。例如,在伊德裏西筆下,穆瓦希德王朝統治時期的貝賈亞的景象是:“船舶在這裏停泊,商隊也來到此地。貝賈亞就是個貨棧。這個城市的居民很富裕,同時,在各種藝術和手藝方麵比其他地方的居民表現出更高的技巧,因此,這兒商業繁榮。這個城市的商人和西非的商人以及撒哈拉和東方的商人保持聯係;這兒儲存著許多品種不同的商品。城市四郊都是可耕的平原,可以收獲到大量的小麥、大麥和水果。這兒還製造巨大的船舶、海船和帆船,因為鄰近的山上樹木林立,提供了優質的樹脂和柏油……居民們從事鐵礦的開采,獲得了高質量的鐵礦。總之,這個城市的各種手工業都很發達。”應該說,貝賈亞的情況,正是穆瓦希德王朝統治時期馬格裏布城市工商業及外貿發展的一個典型。
穆瓦希德王朝的統治者們還熱衷於建造各種建築物。可以說,在馬格裏布建築發展史上,穆瓦希德時代占有很重要的地位。阿布德·穆明從一開始就重視清真寺的建築。他在塔紮、馬拉喀什、廷邁勒等地都修建了清真寺。雅各布·曼蘇爾則主持了拉巴特的哈桑清真寺的工程。這座著名的清真寺規模宏大,長183.1米,寬139.4米,有16道門。聳立在清真寺正麵中央、用玫瑰石塊砌成的高塔,曆經數百年風雨,至今猶存,十分壯觀。除了清真寺外,穆瓦希德人還修建了許多皇宮、城堡、醫院,等等。
隨著經濟的發展,文化也繁榮起來。在穆瓦希德君主周圍,聚集了一批文化修養很高的學者、文人和藝術家。12世紀兩個傑出的阿拉伯哲人伊本·圖菲爾和伊本·路西德都是哈裏發的座上客。伊本·圖菲爾的哲學小說《哈伊的故事》對歐洲的哲學家,如萊布尼茨都有著影響。
然而,促使穆拉比特王朝衰落的因素也同樣促使了穆瓦希德王朝的衰落。在建立了自己的統治之後,穆瓦希德人很快背離了他們當年用以號召人民的那些教義與主張,趨於奢華和腐敗,成為壓在馬格裏布各族人民頭上的剝削者、壓迫者。他們的苛捐雜稅,日益激起人民的反抗;他們強大的軍隊,日益帶有雇傭兵的性質,因而逐漸失去昔日所向披靡的銳氣。因此,曼蘇爾之後,帝國便逐漸衰微。13世紀中葉,穆瓦希德王朝由於各地起義與王室內訌而逐漸解體,終於在1269年被繼起的馬林王朝所推翻。
馬格裏布三國對峙時期
13世紀下半葉,隨著穆瓦希德王朝的式微,馬格裏布地區再次走向分裂。不過,這次分裂,不是簡單的、無秩序的混亂,而是一種三國鼎立格局的形成。這一三國鼎立的格局,構成了今天馬格裏布三國,即突尼斯、阿爾及利亞和摩洛哥的基礎和雛形。
最早脫離穆瓦希德王朝而獨立的,是位於馬格裏布東部(今突尼斯地區)的哈夫斯王國。13世紀20年代,被穆瓦希德王朝派往伊非利基亞擔任總督的著名的哈夫斯家族成員阿布·紮卡裏亞·葉海亞脫離了穆瓦希德王朝的控製,自己采用了埃米爾稱號。1236年,哈夫斯王朝宣告完全獨立。哈夫斯王朝定都突尼斯城,其疆域大致包括今天的突尼斯、阿爾及利亞東部和利比亞西部。立國之後,哈夫斯王國立即同鄰近的國家與城邦建立睦鄰友好關係。它同威尼斯、比薩、熱那亞簽訂了通商條約,接納了西西裏王國派來的領事,並同阿拉貢王國建立了邦交。除了基督教世界外,哈夫斯王朝也注意同穆斯林鄰邦協調關係,獲得了馬格裏布另外兩個新建王國;馬林王朝和阿布德·瓦德王朝的承認。繼承阿布·紮卡裏亞·葉海亞王位的阿布·阿卜杜拉(1249—1277年在位)進而采用了哈裏發稱號和穆斯坦西爾·比拉的尊稱。在阿布·阿卜杜拉統治時期,哈夫斯王朝進一步擴大了自己的外交活動,不僅接待了幾乎所有來自西地中海地區國家的使團,而且接待了來自遙遠的北歐地區挪威和中蘇丹地區加涅姆—博爾努國家的使團。同時,還獲得了麥加和埃及馬木魯克對它的承認。1270年,哈夫斯王國同在突尼斯地區登陸的十字軍發生衝突,因力量不濟,同基督教勢力締結了妥協性和約。此後,由於內部各種紛爭,哈夫斯王國經曆了相當長時期的衰落、甚至一度瀕於解體。摩洛哥的馬林王朝不斷侵襲哈夫斯,甚至在1347年攻占了哈夫斯王國首都突尼斯城。直到15世紀時,在阿布·法裏斯(1394—1434年)和阿布·阿姆爾·奧斯曼(1435—1488年)統治時期,哈夫斯王朝才再一次強大起來。阿布·法裏斯曾兩次征服特累姆森的阿布·瓦德王朝,並以進軍來迫使摩洛哥屈服。他還派遣海軍艦隊協助摩洛哥抗擊葡萄牙艦隊,並參與幹涉格林納達的王室內爭。阿布·阿姆爾·奧斯曼則恢複了同基督教世界的外交與貿易關係,並同路易十一統治下的法國、素丹穆罕默德二世統治下的奧斯曼帝國進行了友好交往。直到15世紀末,哈夫斯王朝才最後走向衰亡。
前後持續了三個半世紀的哈夫斯王國,是中世紀晚期馬格裏布三國中的強者。在政治方麵,哈夫斯王朝自認是穆瓦希德王朝的繼承者,在星期五祈禱中總是禱念穆瓦希德王朝的創建者、馬赫迪伊本·圖馬爾特的名字。哈夫斯王朝在政權結構上基本保持了穆瓦希德王朝的行政機構。到了15世紀,國王手下已經擁有軍事大臣、財政大臣、國務秘書等高級官員。為了張揚王權,哈夫斯王朝君主經常在盛大的場麵中出巡。
哈夫斯王朝的重要經濟支柱,是突尼斯和地中海世界的貿易。如前所述,哈夫斯王朝同許多基督教邦國都簽訂了條約。這些條約規定了航海的公共安全措施,製定了貿易法則,以及外國基督教徒在伊斯蘭教土地上居住的規章。每個邦國都在突尼斯派駐了領事。因此,熱那亞、比薩、威尼斯、佛羅倫薩和阿拉貢等地的商人都來到突尼斯進行貿易。他們在突尼斯設立商棧和分銷點,進行商業與金融活動,有的甚至為哈裏發墊付貨款,在哈夫斯國家有著不可忽視的影響。當時,從突尼斯出口的大宗貨物有穀物、橄欖油、鹹魚、紡織品、毛皮和皮革、還有黑人奴隸。進口則以金屬、武器、香料、紡織品、玻璃器皿、小五金製品、珠寶和糧食等為主。進口貨物一般征收10%關稅。為了貿易的需要,哈夫斯王國鑄造了自己的金幣(第納爾和杜卜隆)和銀幣(迪拉姆)。哈夫斯的金銀鑄幣在當時國際流通中也享有很好的聲譽。
政治穩定、經濟繁榮,促進了哈夫斯王國物質和精神文化生活的發展。同許多繁榮、強盛的穆斯林國王君主一樣,哈夫斯王朝的國王們多是熱心的建築家。哈夫斯建築藝術深受西班牙的影響,因為他們的建築師、石匠、木匠、泥水匠、藝術家和花匠大多來自安達盧西亞。哈夫斯君王們在突尼斯、凱魯萬等地修建大清真寺,還建造了令人讚歎的宮殿和花園。在哈夫斯宮廷保護下伊斯蘭教神學研究有所發展。同時,文人們也聚集於此,創作了一些有相當價值的文學、曆史作品。
在哈夫斯王國西邊、中馬格裏布地區,出現了阿布德·瓦德王國。阿布德·瓦德國家是由柏柏爾人的一支澤納塔人所建。它定都特累姆森,疆域大致包括了今阿爾及利亞大部。這個王國的奠基人亞格毛拉桑·伊本·澤揚,出身澤納塔人阿布德·瓦德部落。該部落由於長期效忠穆瓦希德王朝,因而被阿布德·穆明安置在瓦赫蘭地區。13世紀30年代,亞格毛拉桑·伊本·澤揚乘穆瓦希德王朝衰弱之機,擁眾自立,建立了阿布德·瓦德王朝(1235—1554年)。
由於地處馬格裏布三國之中央,兩麵受敵,因而阿布德·瓦德王國是三國中的弱者,始終處境維艱。據說,僅開國君主亞格毛拉桑在位的近50年間,就曾進行了大小72次戰爭。起初,阿布德·瓦德人同西部的馬林王朝不斷衝突,後來調整戰略,轉而東向與哈夫斯人爭鋒。13世紀末,阿布德·瓦德王國受到西部馬林王朝四次進犯。1299年,馬林國君阿布·雅各布兵臨特累姆森城下,並將該城圍困了8年,使阿布德·瓦德王朝政令不出都門。14世紀中葉,阿布德·瓦德王國甚至被馬林王國占領了20餘年(1337—1359年),後來雖然得以複國,但始終在兩個強鄰幹涉下,不斷忍受屈辱。最後在1554年亡於奧斯曼帝國之手。阿布德·瓦德王朝雖然贏弱不堪,但卻是學者和藝術家的福地。據伊本·赫爾東記載,在阿布德·瓦德統治者們的保護下,“這裏科學和藝術的發展成績顯著;這裏學者和傑出人物不斷湧現,在其他國家也享有盛名”。特累姆森因而也獲得了“智慧之城”的美名。
位於今摩洛哥地區、以非斯為首都的馬林王國,是馬格裏布三國中最西麵的一個。馬林王朝的創建者馬林部落或部落聯盟,同阿布德·瓦德人一樣,也屬於柏柏爾人的澤納塔一支。13世紀初,馬林諸部居住在摩洛哥東部地區。1215年,乘穆瓦希德王朝勢衰之機,馬林人在阿卜德·哈克領導下起事,屢次與穆瓦希德王朝軍隊作戰。後來,在阿卜德·哈克的孫子阿布·葉海亞、阿布·貝克爾的統率下,馬林人的軍隊擊敗了穆瓦希德軍隊,於1248年占領非斯、塔紮、梅克內斯等地,建立了馬林王朝。接著,阿布·葉海亞又不斷作戰,蕩平了摩洛哥東部與北部地區。阿布·葉海亞死後,其弟阿布·優素福繼位,於1269年終於攻占了馬拉喀什。馬林王朝統一了整個摩洛哥。
馬林王朝以穆瓦希德王朝的繼承者自居,對基督教世界則代表馬格裏布和西班牙穆斯林的整體利益。1275年,阿布·優素福親率馬林王朝大軍渡海北上,對西班牙基督教勢力發動聖戰。馬林軍大獲全勝,馬林王朝因此揚威四方。阿布·優素福在位期間,先後四次對西班牙用兵,基本上穩固了穆斯林在西班牙的勢力。阿布·優素福不僅奠定了馬林王朝的疆土,而且還是新都城的奠定者。1276年,在他的指令下,開始了新非斯城的建造,很快就建起了堡壘城牆、大清真寺、宮殿、市場、浴室以及高官顯宦的宅第。馬林王朝在阿布·哈桑統治時期(1331—1351年)達到鼎盛階段。他對內認真管理國家事務,對外則用兵征服了阿布德·瓦德王朝,占領了它的首都特雷姆森,並使哈夫斯王朝處處屈從於自己的意誌。不過,在阿布·哈桑之後,馬林王朝由於內部紛爭等原因,迅速走向衰落。
馬林王朝的統治者從一些顯貴家族中選拔大臣、秘書和法官。高級官員通常同時兼任軍官和行政長官,大權在握。對於國家日常事務,則交給宮廷秘書處理。一些人專司文書收發,另一些人則主管軍事、稅務和財務等方麵事務。馬林王朝用人的一個優點,是他們注意從別的穆斯林宮廷中吸收人才。例如,大史學家伊本·赫爾東在前來為馬林王朝效勞之前,已經在哈夫斯王朝的宮廷中受過訓練。
馬林王朝擁有一支相當強大的軍隊。這支軍隊成份複雜。由澤納塔人和阿拉伯人諸部組成的騎兵,是馬林大軍的主力。同時,還有來自安達盧西亞的弩手,來自亞洲的雇傭兵弓箭手,以及基督教雇傭兵。此外,還有精銳的素丹衛隊。在海上,馬林王朝同樣擁有一支相當強大的海軍艦隊。這支艦隊曾在1340年擊敗西班牙基督教勢力的海上力量,並一度建立了在直布羅陀海峽地區的霸權。
在馬林王朝時代,摩洛哥北部沿海地區發展起繁榮的地中海貿易。來自威尼斯、熱那亞、比薩、馬賽、加泰羅尼亞和阿拉貢的商船經常停泊在丹吉爾、休達、梅利利亞等港口,並在那裏設置商棧。威尼斯的船隊還兩年一次,定期來非斯城的港口巴迪斯。當時,摩洛哥主要進口獵禽、金屬、小五金製品、紡織品、香料和葡萄酒;出口則以魚、皮革、毛皮、地毯、珊瑚、糧食和糖為大宗。非斯成為重要的經濟中心。這座城市有商道通向巴迪斯、休達、丹吉爾和特累姆森等馬格裏布沿海港口,還有商道直達撒哈拉商路重鎮西傑拉馬薩。
馬林王朝時代的摩洛哥建築也深具自己的特色,帶有深深的安達盧西亞色彩。例如,阿布哈桑在位時修過的烏巴德清真寺,入口高大,還用陶瓷鑲嵌裝飾;祈禱大廳的牆壁和天花板都飾以浮雕,壁龕由兩根裝飾著雅致的柱頭的條紋瑪瑙柱支撐著,它的前麵是拱,拱的上麵是用鍾乳石修建的華美圓頂。院子四周圍著棱形柱的柱廊,高塔則裝飾著花紋交織的圖案。又如拉巴特城邊的、埋葬著曆代馬林王朝君主的舍拉陵墓,周圍是用粗混凝土加塗白灰泥的城牆,長300米,闊80米,呈五角形,有20個塔樓。正門兩旁有兩座半個八角形的棱堡。大門則用大量雕刻花紋的石頭、彩色大理石和陶瓷加以裝飾。舍拉陵衛城內修建的清真寺,其中阿布·優素福祈禱室的高塔達14.35米;塔上有尖頂,塔的周圍用彩色陶瓷塑成的大幅彩畫裝飾。
馬林王朝的統治者們還很重視伊斯蘭教的教育,建起了許多學校。阿布·哈桑時建造的米斯巴希亞學校有117個房間。此外,還有新非斯學校、斯貝因學校、香料商學校、薩累學校、布伊南尼亞學校,等等。在中世紀馬格裏布三國中,摩洛哥地區的教育文化水準最高。這一點,對後來馬格裏布三國的發展,是有影響的。
1420年,馬林王朝的素丹阿布·賽義德·奧斯曼三世被弑,政權傳給1歲的幼主阿卜德·哈克,實則操縱在瓦塔斯族成員手中。馬林王朝從此名存實亡。到1465年,馬林王朝正式被瓦塔斯王朝所取代。
中世紀馬格裏布三國都企圖恢複穆拉比特和穆瓦希德王朝時代馬格裏布那種大一統的局麵。它們之間為了疆土的爭執和霸主地位的爭奪,彼此之間戰事連綿,勢力此消彼長。長期不斷的戰事,消耗了它們的力量。加之,13世紀以後埃及馬木魯克王朝消滅了東蘇丹基督教黑人王國,使東蘇丹地區穆斯林化,從而促進了撒哈拉商路貿易重心的東移。這樣,就給依靠撒哈拉商路貿易與地中海貿易中介人角色而致富的馬格裏布諸國以致命的打擊。三國政府財力日絀,無法維持豪華的宮廷、精悍的雇傭兵和官吏的俸祿,因而相繼衰落,而地方勢力、邊遠部落則乘機坐大,國勢再次走向衰敗和混亂。
不過,中世紀馬格裏布三國時期,卻是馬格裏布文化高漲與民族融合取得進展的時期。這一時期,由於基督教勢力的膨脹,西班牙穆斯林大批退避到馬格裏布來。來自安達盧西亞的大批官吏、文人、哲人、建築師、藝術家、匠師,給落後的馬格裏布地區文化注入了極大的活力。中世紀阿拉伯大史學家伊本·赫爾東(1332—1406年)和阿拉伯大旅行家、第一個到中國旅行並留下記載的阿拉伯作家伊本·白圖泰(1304—1377年),均出自三國時期的馬格裏布。
正是在馬格裏布三國從鼎盛時代相繼走向衰落的時候,毗鄰的伊比利亞半島發生了深刻的變化。在同穆斯林勢力的長期鬥爭中,在基督教收複失地的運動中崛起了兩個值得注意的基督教王國。卡斯蒂利亞王國由於在反穆斯林勢力的鬥爭中長期處於主角地位,國勢日強,逐漸成為日後西班牙民族國家的基礎。而在反穆斯林勢力的鬥爭中爭得獨立的葡萄牙人,於1385年建立了由商業資產階級支持的阿維斯王朝。1415年,葡萄牙人渡海占領了休達要塞,這一事件在當時基督教與穆斯林兩大勢力眼中頗為尋常,卻具有令人意想不到的世界意義:正是它,標誌著近代西方殖民主義擴張的起點。
伊斯蘭教在蘇丹地區傳播
西非在地理上呈現為一係列緯向分布的地帶:氣候幹燥、水源稀少的撒哈拉沙漠南緣地帶(西起塞內加爾河口東到乍得湖地區)被稱作薩赫勒地區。“薩赫勒”(Sahel)的意思是“浩瀚的工沙海之岸”(theshoreofthehugeseaofsand);在這個地帶以南是熱帶草原地帶,被稱作蘇丹地區,“蘇丹”(Biladal-sudan)的意思是“黑人之鄉”(thelandoftheBlackPeoples);從蘇丹地帶南緣到幾內亞灣沿岸是熱帶雨林地帶。由於沙漠南侵,薩赫勒和蘇丹這兩個地帶在曆史上的分界是不斷變動的。事實上,人們經常將這兩個地帶統稱為蘇丹地區,其中西起塞內岡比亞(Senegambia)的大西洋海岸東至尼日爾河自加奧(Gao)至貝努埃河(BenueRiv.)來彙的這一河段的地區,被稱作西蘇丹(thewestSudan);而自尼日爾河上述河段的東岸起至乍得湖地區及其以南、以東一帶,則被稱作中蘇丹(theCentralSudan)。在新石器時代,西蘇丹成了撒哈拉以南非洲最重要的一個農作物培育中心,起源於非洲的大部分農作物都是首先在這裏得到栽培的。進入早鐵器時代以後,在西蘇丹和中蘇丹建立了撒哈拉以南非洲最早的一批國家(除東蘇丹和埃塞俄比亞、厄立特裏亞外)。這一批國家顯然是在穿越撒哈拉的長途貿易的刺激下而得到孕育、發展的。
紀元初期駱駝被引進撒哈拉地區,這就在沙漠中引發了一場意義重大的革命。在此之前馬和牛的使用限製了生活於撒哈拉北緣的柏柏爾人的機動性,無論是就其遊牧生活還是就其與撒哈拉以南地區的貿易而言都是如此。可以肯定地說,那時撒哈拉以南和以北地區之間的貿易量是微不足道的。
養駱駝的柏柏爾遊牧民在受到羅馬非洲(RomanAfrica)農業居民的抵禦和排擠的情況下,開始南下進入撒哈拉地區。他們居住在沙漠中部的綠洲,並進抵沙漠南緣。在撒哈拉遊牧的柏柏人大多屬於桑哈紮族(Sanhaja),他們同馬格裏布的桑哈紮人有親緣關係,經常性的往來與溝通使他們在語言上和風俗習慣上的共同性得到了維持。當沙漠中的桑哈紮人進抵撒哈拉南緣時,那裏並不是無人居住的地方。定居的蘇丹黑人居民在此之前很久就生活在霍達赫(Hodah)、塔幹特(Tagant)、阿德拉(Adra)一帶。隨著撒哈拉地區的幹旱化、沙漠化,定居的黑人居民逐漸南遷,這種遷徙又隨著剽悍的桑哈紮遊牧民的向南推進而加快了步伐。蘇丹黑人在那裏僅僅留下一些孤立的群體,淪落為桑哈紮人和後來的摩爾人(Moor)的臣民,他們就是今天主要居住在毛裏塔尼亞境內的哈拉廷人(Haratin)。結果在撒哈拉沙漠南緣地帶居民的種族成分發生了根本變化:一側為定居的黑人農民,另一側是屬於白色人種並實行遊牧的桑哈紮人、摩爾人、圖阿列格人(Tuareg)以及柏柏爾人其他族體。
公元2—5世紀之間的某些時候,沃洛夫—謝列爾人(Wolof—Serer)、索寧凱人(Soninke)、桑海人(Songhay)等生活在薩赫勒地區的黑人農民與推進到撒哈拉南緣的白種遊牧民發生了直接接觸。這種接觸伴隨著貿易往來以及遊牧者對定居者施加的壓力,促進了黑人農民中政治組織的發展:在黑人農民社會裏,部落酋長和一部分商人由於從大宗貿易中獲得特殊的好處而演化為剝削階級;黑人農民為對付白種遊牧民的襲擊和劫掠而不得不動員其自身的社會和政治資源並大規模地組織起來。於是,從公元4世紀起,在塞內加爾河下遊穀地和尼日爾河曲地帶逐步地跨進了文明社會的門檻,建立了台克魯爾(Takrur)、加納(Ghana)、馬勒爾(Mallal,Malel或Mellel)等國家。
阿拉伯人征服北非給撒哈拉南北之間的貿易帶來了新的動力。來自伊斯蘭世界東半部(主要來自伊拉克)的穆斯林商人也被吸引到撒哈拉商道北端,諸如費讚的紮維拉(Zawila)和摩洛哥的西吉爾馬薩(Sijilmasa)等貿易中心,這樣通過撒哈拉商道所建立起來的貿易網絡就成了伊斯蘭世界商業體係的一個組成部分,於是對西蘇丹黃金產地的黃金的渴求就推動著更多的穆斯林商人踏上撒哈拉商道而進入黑人之鄉。從公元8世紀起,奔波於撒哈拉商道上的馬格裏布、埃及和伊斯蘭世界其他地區的商人,除了一部分當時尚未改宗伊斯蘭教的柏柏爾人外,其餘都是穆斯林,他們把伊斯蘭教帶進西蘇丹和中蘇丹的黑人各族社會裏,在那裏開始了伊斯蘭教文明的傳播。
伊斯蘭教在西蘇丹和中蘇丹的傳播經曆了兩個曆史階段:8—11世紀70年代為第一階段,11世紀70年代—16世紀為第二階段。
第一階段,在西蘇丹傳播伊斯蘭教的主要是來自北非的伊巴底人(theIbadis或theIbadites),即伊巴底王朝(theIbaditedynasty)的臣民;在中蘇丹則主要是伊巴底人和說科普特語的埃及人。他們屬於哈瓦利吉派(theKharidjite)穆斯林,西蘇丹和中蘇丹的第一批黑人穆斯林是受他們影響而皈依伊斯蘭教的。在哈瓦利吉派的伊斯蘭信仰裏包含有各種前伊斯蘭信仰的成分,因此他們對蘇丹地區黑人的傳統宗教采取了比較寬容的態度。伊巴底人作家的著作給我們介紹了,從公元8世紀起來自塔赫爾特(Tahert)、瓦爾格拉(Wargla)、南突尼斯和賈巴爾·納富撒(DjabalNafusa)的哈瓦利吉派穆斯林跋涉於撒哈拉商道以及移居薩赫勒地帶的加納、加奧、奧達戈斯特(Awdaghust)、塔得邁卡(Tadmekka)、加亞儒(Ghayaru)、紮富努(Zafunu)和庫格哈(Kugha)等黑人王國或城市的情況。例如,厄爾—達爾吉尼(13世紀)在他的著作裏記述了一段有關他的曾祖母的軼事:她約於1179—1180年旅行到西蘇丹,在那裏獲悉位於加納內地的馬裏王國的國王已皈依了伊斯蘭教。這一記述印證了厄爾—貝克利(Al—Bakri)記載的那個關於馬勒爾(Mallel)的國王皈依伊斯蘭教的著名故事:馬勒爾王國備受旱魃蹂躪之苦,按照傳統宗教所做的一切祈禱和祭祀都無濟於事。居住在這個王國裏的一名穆斯林向國王允諾,如果國王願意皈依伊斯蘭教,他將通過祈禱而實現甘霖普降。國王在他的一再勸告下而答應皈依伊斯蘭教。於是,在一個星期五,國王齋戒沐浴後穿上穆斯林長袍,與他一起來到當地的一座小山崗上。這個穆斯林徹夜祈禱,同時國王則反複地念誦著:“阿門”。果然滂沱大雨自天而降。自此,國王虔誠地皈依了伊斯蘭教,命令驅逐了魔法師和搗毀了偶像,他的子嗣和廷臣也變成了穆斯林。然而,這個王國的人民仍繼續信仰傳統宗教。“自那時以來,他們的國王們都沿用了厄爾—穆蘇爾馬尼(al—Musulmani)這一頭銜。”可以肯定,馬勒爾是當時位於塞內加爾河上遊地區的一個馬林凱人(Malinke)部落。近世以來有些學者認為它就是後來成長為馬裏帝國的那個部落,也有些學者認為二者之間不一定存在著直接的承襲關係。但是,學者們普遍認為當時(11世紀中期)穆斯林商人已深入到馬林凱人居住區,不管馬勒爾是不是後來成長為馬裏帝國的那個部落,作為馬林凱人諸部落之一並在後來發展成馬裏帝國的那個部落的國王改宗伊斯蘭教,應當是可信的。根據馬林凱人的口頭傳說,在馬裏帝國的創建者鬆迪亞塔(Sundjata)之前,馬裏的國王們就已經是穆斯林,其中穆薩·阿拉科伊(MusaAllakoi)和巴爾曼達納(Barmandana)據說還曾去麥加朝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