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經過幾年的艱苦工作,截至去年上半年,本套叢書的全部寫作、包括技術性的工作已經完成,正待見到成書。在這套書中,除了孔新苗的《中西繪畫形態》、傅京生的《中國花鳥畫學》外,另外五本均由我完成。我覺得這項工作的完成,它已經不僅僅隻是一項科研任務,或者說寫了幾本書那樣簡單。並且,我自認為是一位比較理性的學者,之所以在這套書中,多次冠以“體係”、“學”之類的概念,其真實的原因在於,作為“體係”的營建,作為“學科”的建構,在這裏得到了確切的落實。首先,從整體的體係構架上,中國繪畫學這個概念可以分為兩個層麵,一是由一整套書組成的一個學科概念,二是作為獨立的“中國繪畫學”,我還將會進行專門研究,三是如“山水畫學”、“人物畫學”之類,我已經從中得出相應的方法論……諸如我用了大量的篇幅,對於古文字中的“山”、“水”、“人”進行意義上的考掘,目的不是在於一般層麵上的含義清理,而是一個最初“意義網絡”的編織:中國的山水畫家與人物畫家,在進入“繪畫”的層麵之前,經曆了一個怎樣的文化心理的曆程。
而文字則是這個起初的心理契點。之後,又在哲學層麵上所形成的“山水觀”與“人物觀”,再經過“風水之眼”和“骨相”之眼,從而形成了一個意義的表述,意義觀點、意義視察,再到意義傳達程序係統,意義的審美過濾,意義的標本化,等等,便成為這麼一個自足的體係和學科。我覺得作為“古典學科”、“古典體係”的建立,實際上就是審核其邏輯的能力與邏輯的起點,邏輯的起點受製於觀念的力度與概念的完整程度,而邏輯的能力則是將不同文化感覺進行“通達”的可能性。所謂使曆史“恢複生機”可以從這樣兩個方麵來看:
一是所謂複現曆史的情景,通過這種複現,展示美術作品的真實文化含量;
二是在古典的學科建設中,貫通與現代文化的關係,並通過當代前沿的學術解讀能力,構建傳統學科的意義邏輯,堆積出特有的意義體係。在學科的構建形成具有古典與當代智慧的意義重疊。
於是,在此意義上,人文學科實際上也就演繹成一門意義的堆積學科。問:什麼是“意義的堆積”學科?如果說人文學科如您所說的成為一門意義堆積的學科,那麼,藝術學又成了什麼性質的學科呢?答:我們可以試想一下,我們對於哲學的研究,從古至今實際上的智慧演進又有多少呢?我們甚至不能逃逸出老子的生存智慧,對於莊子的想象空間無法望其項背,時常徘徊在柏拉圖的理想國周圍,對於亞裏士多德的理念與模仿的關係無法釋懷。在此意義上,哲學也就成為一門思想的遊戲與智慧的操練,因為它是建立在無法進行“排除”的邏輯點上。所謂的“無法排除”,就是無法進行證偽也無法證實,或者說是“不可證偽”與“不可證實”的。因為,隻有在技術形態上,才存在著“進化”中的“取代”,在自然科學實驗中,才會有證實與證偽的可能性。因為人文學科是“不可證偽”與“不可證實”的。同樣,藝術學更是“無法證偽”也“無法證實”的。它們之間所被選擇的標準,來自於相互的比較與相互考量,當然,邏輯的力量、同時也是智慧的硬度,也會自然地成為在曆史中勃然而起因素。於是,在這種情況下,與其說人文學科是在曆史中,不斷地增加了其智慧的高度,不如說是構建了有關問題所激發的意義的網絡,這個意義的網絡隨著曆史的展開,其密度不斷地得以增加。而美術學科的設置,則是建立在一個有關於視覺智慧被不斷地激發的過程之中,同時,回到厚點,返回源始,也就成為必然的步驟。當然,這裏不是回到的不是狀態的初級,而是意義發生的初始。
於是,在這個視點之下,原始的藝術與當代的藝術將得到進一步的重合。因為他們都是針對自然的最真實狀態的謀求,都激發出最為敏捷的文化智慧……而從視覺藝術學的角度來看,原初的文化情境有時候變得更為重要了。作為學科來講,它好像是距離遙遙,但是,從文化心理上來看,卻是一個最重要的開端之一。而這個重要的心理開端,卻是今日藝術學科的邏輯起點。沿著這個邏輯的起點,我們可以發現,視覺藝術學經曆了對於其他人文學科的不斷穿越,同時,在這個過程中,粘連上不同的文化理念,而最終形成了自己相對穩定的藝術概念。隨著這些概念的被規定,而相關的藝術現象,卻也在不斷地衝擊著這個已經穩定的概念,於是,看起來好像概念不斷地被更替。其實,從更遠的距離進行觀照,所有的概念都沒有被取代,不過是含義增加了而已,意義像文化地層一樣被堆積起來。因為我們隻要把藝術這個概念進行一下設置,就可以明了其中的含義所在:原始藝術、現代藝術、當代藝術等等的劃分,被改變的又是什麼呢?退出藝術的情境,不就是藝術意義的被堆放而已嗎?
問:從這個意義上來說,現代的文化情境,對於當代藝術學科的建立是至關重要的。但是,我覺得其實關鍵在於是否意識到存在的這種“距離”,因為,並不是每個學者都有這樣的意識。而且,也正是這種距離性的觀照,才能夠使您獲得一個富有智慧的觀照空間,或者說距離本身就是一種智慧的體現?
答:我覺得你開始觸及到了問題的核心之處了。因為這個所謂的“距離”,不僅僅是一種遠離,關鍵在這個對於遠離的自覺,以及在遠離對象的過程中,是建立起一個相對寬闊的闡釋空間,而其中又是具有相當的層次構成的。
比如說,我們可以在對於藝術學的學科構建中,保持一定的距離,以期獲得一個相應的完整結構;可以在對古典的美術理論形態觀照中,得到一個多視角的觀察方位;可以在對異域的藝術學形態觀照中,得到一個超脫結論;中國藝術形態的觀照中,得到一個有關進入文化心理層麵上的相應結論……而這些所有的“距離化觀照”所形成的空間中,實際上都是在激發出不同的智慧的介入可能:同時,也隻有在這種空間中,新的文化感覺所形成的知識量,才有可能得以進一步的填充;新的法的介入,才有可能抵達其目的;新的體係的構建,才會成為可能現實……當然,我這裏所有的指向,都是為了闡述這種真實的“建構”,而不是偽虛擬。同時,所謂的真實建構,也就是從邏輯的底層所進行的一個徹底的工作。它毫無疑問應當是一個全新的體係框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