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尚玄學,還是堅持科學
編讀窗
作者:沈敏特
最近。從網上看到龔雲的一篇文章《〈炎黃春秋〉:曆史虛無主義的重要陣地》。反複拜讀,我得坦言,龔雲的大作,我基本不同意,必須予以批評,但我的批評所遵循的原則,與龔雲完全不同。第一,我不同意他的大部分的意見,但我尊重他的發言權。第二,如果有人呼籲懲戒龔雲先生,我第一個反對。第三,我要盡力說明白我的理由,但絕不用“極左”“文革遺孽”“反改革派”等帽子。第四,我歡迎龔雲的反批評。第五,我堅決遵循百花齊放、百家爭鳴的方針,和當時對這個方針的闡述:“言者無罪,聞者足戒”。
七大責難,難以落實
龔雲的文章,為《炎黃春秋》列出七大問題,結論是“嚴重影響到黨的執政安全”;雖然沒有直用“懲戒”的字詞,但呼籲“整頓”,也超出了理論爭辯,超出了馬克思關於精神世界的問題必須使用“批判的武器”(即擺事實、講道理)的範疇。馬克思堅決反對以“武器的批判”(即暴力和強製)代替“批判的武器”。今天宣傳“理論自信”,這“自信”恰是指它的說服力,而無須借助於權力的壓服。所以,龔雲的大作儼然是討伐的檄文。可惜的是,所遵循的方法不靠譜;按依法治國的標準,完全不能成立,反而暴露了自身的一個突出特點:身為馬克思主義研究的從業者,卻和馬克思主義特別講究的方法風馬牛不相及。
周有光先生認為,人類的思維是逐步提高的,其軌跡是:神學的冥想,玄學的推理,科學的實證。恕我直言,龔雲先生的這篇文章的基本思維方法是玄學的推理。推理是一種由一個或幾個已知的判斷,推導出一個未知的結論的思維過程,屬於形式邏輯的範疇。它作為思維過程中的一個階段,根據一些既存的現象,去思考多種的可能,開擴我們尋找正確結論的思路,是有益的,而直接用來作為判斷或結論,則有百害而無一利。(上個世紀的大部分冤假錯案是按先驗的觀念去推理而產生的,不是按現代法律的條規和確鑿的實證定下來的)。因為,沒有得到實證的推論,常是錯誤觀念的瘋狂的發作。
龔雲先生給《炎黃春秋》列出的七大責難,全是現象,由此導出的結論,則完全是從一個無證的觀念推論出來的錯誤的判斷。
從第一責難說起
先從第一條責難說起。原文是:“它每期的主要內容就在於集中描述中國共產黨的錯誤曆史,特別是新中國成立後的錯誤曆史,尤其集中於改革開放前錯誤的曆史,以‘反思’的名義‘暴露’毛澤東時期的錯誤。雖然有些作者寫的事實是真實的,但整個雜誌每期簡直就是中國共產黨的錯誤堆積,給人的印象就是中國共產黨什麼好事都沒做。”
曆史是一個曾經的客觀存在,是對是錯都要麵對。肯定正確和指出錯誤,是曆史研究永恒的功能;總結經驗和吸取教訓,都是推動人類進步的正能量。就像一個人,麵對疾病,及時就醫,是健康的心理,正麵的行為;心懷恐懼,諱疾忌醫,才是病態心理,效果隻能是加重病情。龔雲想用兩個詞來改變事情的性質,一是“集中”,二是“堆積”。這兩個都是關於數量的詞,並不能改變事物的性質,一粒米是米,一堆米也是米。對於錯誤,離開了特定的前提,不能說分散是善意,集中就是惡毒;堆積是反動,撒開就是革命。這還得取決於時機,文革結束時,很多領導人指出,我們麵臨的局麵是:問題如山,積重難返。這時更得有麵對問題的勇氣,解決問題的魄力。胡耀邦在平反冤假錯案中的勇氣和魄力,堪稱典範。《炎黃春秋》有多篇文章,記載了這段光輝的曆史。這裏的“集中”和“堆積”,既說明中國共產黨麵臨嚴重的危機,而麵對的勇氣,解決的魄力,又顯示了黨的生機和強大。“集中”和“堆積”完全沒有引出“動搖黨的執政合法性”的效果。龔雲對於《炎黃春秋》所涉及的黨的錯誤,不去作這樣的具體的辯證的實證性的分析,而是一個勁地從概念到概念地推理,推出“動搖黨的執政的合法性”的罪名。如果在這個時期,還是隻有歌頌“大好形勢”一片歡呼,沒有萬眾一心麵對錯誤,改正錯誤的局麵,就沒有嗣後三十年的飛速發展和初步的繁榮昌盛。這才是真正動搖了“黨的執政合法性”的曆史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