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條山路很長,一兩步到不了山頂。
山路在變,就算人心不變,也在變。
殺戮對楚京一起不到任何觸動。
外力再可怕,終究是外力。甚至於楚京一都在好奇,好奇為何齊二狗會被阻在這條山路上。
齊二狗和楚京一很像,甚至很多地方相同,所以,這路本來不會難住他,更會如最後結果一樣,因為外力的關係,齊二狗有了修為。
但,山路在變,變得更加貼切“生活”:一是生,二是活。
他走在生路上,無論多麼血腥也是沒得選擇,正如之前說過的,這是天道不公。
那活路呢?
他已經活了下來,並且很好的活了下來,卻為何要這般艱苦的活著呢?
他要向神官報仇,他要向迫使他失去親人的世界報仇。
仇深似海,這裏便不隻是山路,而是血海。
一團團巨浪無聲般打來,卻拍打的格外有力。
這不是外力,而是他的心,他心裏滴下的血,如智府門前流過的淚一樣。
所以,他終於口吐鮮血,止不住的鮮血。
這血,便是心血。
外力不可阻,唯有心念。
這條通往佛門的路很是明白,很是透徹。
既然你把你身上的那份殘忍看作平常,看成平淡。那看法本身呢?那目標本身呢?
你要殺神官,無論是說的多麼冠冕堂皇,都是要殺人。他不會來吃你,也不會再來殺你。你就不是為了自救,而是為了複仇。
複仇,本身無論怎樣粉飾,就是要殺人,或者,要害人。
這便是惡,就是心魔。
齊二狗也有心魔,但是不是這份複仇不好說。
可他選擇了下山。
他無法戰勝自己,也沒準備戰勝自己,甚至心念也不想改,那便回頭吧。
想到這裏,站在這裏,想的比這裏還遠的楚京一笑了,他這一笑,本該是萬念動。
然而,卻沒有。
“常言苦海無邊,回頭是岸。我這是血海,血海深仇的血海。為什麼不讓神官低頭,偏偏要讓我回頭?”
楚京一,他從天各一方走出來,從韓玲玲屍體前走過去,他便不再是楚非。
他,就是楚京一。
不就是血海嗎?
我從未想過脫離,從未想過忘卻,就算那記憶所剩無幾,就算事情原委不甚明確。
但我娘就是菊楚楚,我就是當年的菊非。
殺母之仇,豈能說忘就忘得,豈能說棄就棄的?
這是命嗎?
我命由我不由天不由天!
這是天嗎?
命若天定,我便破了這個天!
這是路嗎?
我便把腳底踩爛,也要向前。
路是人走的,現在沒人走過,終究有人走過。人走多了,自然便是路。
我不放棄,至死不渝!
這些算是歪理,這些許是邪說。
但這是他的心魔,卻也是他的心念。
無比痛苦,無數傷痕。於身,於心。
可他還是向前走著,一步又一步,口吐鮮血也是一步,疼痛萬分也是一步。
山頂的須彌勒看著這個楚京一,眉頭緊皺。
他萬萬沒有想到,一個人的心念竟然如此之強。
這條路不是沒人上過,但都用的是取巧的方法。而世間最愛取巧的楚京一,現在卻硬生生的走在這條血路上。
他沒有出來,也不打算出來,他的理由很直白,便如起初一樣,就是複仇。
楚京一沒有用修魔的技巧去做任何事,就算是殺破狼也沒有出現,他就是這麼走的。
他相信他的這條路須彌勒在看著,也知道自己說什麼他都能聽見,但巧舌如簧的他什麼都沒有說。
這很不像他,卻極其像他。
他便是這麼一個人,自始至終的楚京一。
須彌子看出楚京一的執著,更是對他的故事看的明白,他覺得有人在牽著楚京一走。所以,他在給楚京一自己選擇的機會。然而,楚京一自己還是在選擇走這條路。
心魔在心裏,心念在心裏,心血在心裏。
心又在哪裏?
心,在心胸裏。
心胸,有一塊護心鏡護著。
終於還是察覺到了,甚至世人們都沒有察覺到之前,他已經察覺到了。
須彌勒此刻金光大聖,周身的佛光照耀了整座佛堂,可就算這般強大如他,嘴角還是沁出了鮮血。
看著快要登頂的楚京一,須彌勒詫異的說道:“難道……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