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教主--王瑤卿

"通天教主"王瑤卿,是位傑出的京劇表演藝術家和戲曲教育家。1881年9月29日(清光緒七年八月初七)生於北京,1954年6月3日病逝於北京,享年73歲。安葬於青龍橋"青山公墓"。

王瑤卿原名瑞臻,字雅庭,別號菊癡,藝名瑤卿,晚號瑤青,齋名"古瑁軒"。祖籍江蘇靖江,客籍宛平。為著名昆旦王絢雲(名彩林,又名彩菱、家琳,字耀庭)之長子。其母為"同光十三絕"老旦郝蘭田之女。二弟鳳卿,原名祥臻,字仁齋,號奉卿,為著名汪(桂芬)派老生。王瑤卿夫人為楊寶忠、楊寶森之姑母,膝下僅一女名鐵瑛,愛稱"老鐵"。自幼隨父學藝,曾於1942年與徐和才拍攝京劇影片《孔雀東南飛》,飾劉蘭芝。

王瑤卿之父王絢雲,生於江蘇淮陰市清浦區火星廟街7號,後為潘姓住宅。王瑤卿享名後,王氏父子每年均乘船來此,於該街寧紹會館舞台演出,並住此家中。王瑤卿早年居住北京東城區椿樹胡同,後定居宣武區大馬神廟。後人們俗稱"大馬神廟"或"古瑁軒",即指王瑤卿寓所。其寓所位於煤市街南口內西側的大馬神廟28號(今培英胡同20號)。它座落在胡同中間路南的一不通行的寬巷頭內盡處,巷口處原有一木製柵欄,宅第大門朝東,分南北兩院。南院是"鳳二爺"居住。寬敞的門道內,左首處原存放王氏昆仲外出代步的兩輛洋車。右首為門房。步入北院,南麵原為木板牆,種有爬山虎。院中有藤蘿架,下放專養金魚、荷花、茨菇和綠毛龜的幾個大魚缸。另種有盆菊、幹枝梅。並喂養著蟈蟈、蛐蛐和鳥。這一切都是用來觀察以提高藝術修養的。

王瑤老不僅是一位京劇表演藝術家、戲曲教育家,還是一位享有盛名的國畫家和玉石文物鑒賞家。以畫梅、菊、荷花著稱,更精於畫龜、蝦。提到龜,曾有人把它和"古瑁軒"聯係起來,甚至與玳瑁扯在一起,實屬無稽之談。"古瑁軒"三字為清末書法家魏鐵珊所書。橫置於堂屋東側的隔扇上方橫眉上。顧名思意,即珍藏古玩之屋。古:古老之意;瑁:為古玉之名。王瑤老愛好和珍藏古玩、玉器、煙壺和名人字畫等,而且鑒賞能力極高,一些古董商亦常來此"請王大爺給掌掌眼"。其所藏之物無一贗品,均為真貨。

王瑤卿自幼受藝術熏陶,9歲從田寶琳學藝,後入三慶班向崇富貴學武功,又從謝雙壽、張芷荃、杜蝶雲等習青衣和刀馬旦,並得錢金福指教把子功,有了文武昆亂的基礎及眾多劇目。1894年,14歲時借三慶班的台,演出了《祭塔》,嶄露頭角。後與裘桂仙、鮑吉祥、時慧寶等搭陳丹桂的"小鴻奎"班,得"萬盞燈"李紫珊傳授《虹霓關》,李演此戲,王飾"丫環,甚得李的讚譽,王也因此戲而紅,有了小名氣。

《五花洞》原以真潘金蓮為主,當時因少老板陳七十的真潘金蓮,無論唱、做均不如演假潘金蓮的王瑤卿,觀眾便認定假的為主,至此成為定型。至今均以假的為主。當年"同光十三絕"的時小福,非常器重他,並把自己的傑作《汾河灣》主動傳授給王瑤卿。16歲時,即進入名角如林的"福壽班"。次年因"倒倉"輟演。同年與楊朵仙之女成婚。18歲嗓音複原,二進福壽班,得陳德霖提攜,讓其演主角戲,並陪其演配角。自此王瑤卿進入了名演員的行列。1900年,八國聯軍侵入北京,戲班停演。王氏昆仲隻得在東城椿樹胡同家中用功。有時到票房練戲,並常與"紅豆館主"溥侗切磋技藝。21歲三進福壽班,兼演青衣、刀馬旦之戲,並對《兒女英雄傳》、《雁門關》、《混元盒》等戲,大膽地進行了革新嚐試。

光緒三十年(1904年)三月十一日,王瑤卿經陳德霖、餘玉琴介紹,進宮補去世的時小福之差,當了供奉。他與譚鑫培經常合作演出,尤其《汾河灣》頗受慈禧賞識。特別是為慈禧改的無法演唱的昆曲《闡道除邪》譜成京劇,得到了慈禧的特殊獎賞。現在演出的《樊江關》,就是他當年在宮中演出時改編的本子。中年時為《文姬歸漢》中"胡笳十八拍"譜新曲。晚年又為《牛郎織女》、《白蛇傳》和《柳蔭記》創新腔,極大地豐富了京劇表演藝術。

1905年入同慶班,與譚鑫培長期合作,相得益彰,一時為瑜亮並論。一次王、譚合演《玉堂春》,此戲自程長庚始,均以老生為主,後譚鑫培又一改"滿堂紅"的慣例,改穿藍袍突出其地位。當時譚因病不能出演,按理頭牌病了就應回戲,王瑤卿便以頭牌演蘇三,賈洪林替演劉秉義,結果他竟以旦角頭牌唱紅了這出《玉堂春》。後來他對全劇進行邊演邊改,加以豐富充實。過去"起解"、"會審"是連著演出,蘇三在獄中隻有四句原板,後來他為此戲設計了膾炙人口的[反二黃],唱腔加多了,便可單折演出了。

1909年,王瑤卿自己挑班,演出於東安市場的"丹桂園",改變了以往生行領銜的局麵。在京劇史上,生旦並駕齊驅,是從王瑤卿始;旦行獨立門戶,自成一派他是首創。他與譚鑫培勢均力敵,時人把此兩位譽為"梨園湯武"。

王瑤卿的鼎盛之年,正值光緒年間。當時旦角各行界限劃分極嚴,老一輩演員都恪守舊規,無人膽敢逾越這條鴻溝。雖然王瑤卿青衣、花旦、刀馬旦無一不精,文武昆亂不擋,但隻能演青衣,深感不能兼演的苦衷。在譚鑫培革新精神鼓舞下,大膽革新。在他30歲的時候,首創了熔青衣、花旦、刀馬旦於一體的"花衫"行當。極大地豐富了旦行的藝術表演。盡管有人攻擊為"外道邪魔",但他頂住了,並得到觀眾的歡迎和支持。徐淩霄曾譽之為"非青衣、非花旦,卓然自成一家。"他對唱、念、做、打都進行了一係列的創新。其唱功,被譽為"有骨頭的唱",剛健爽脆,尤以[西皮]見長,[快板]更見功力。念白清朗爽利,韻白生動自然,京白極富生活氣息,更善用韻白和京白相間"風攪雪"的念法,以表現特定人物的風韻。做表善用步法和水袖技巧,來表達人物思想感情。如《長阪坡》"跑箭"的圓場;《武家坡》"跑坡"的下場;《乾坤福壽鏡》"涼瘋"的舞袖等等。都有獨到之處,成為"王派"藝術的定型模式。

他極重"以形傳神"。故對化妝、服飾、鞋履、扮相、砌末、把子等諸多方麵,都精心改進。如《樊江關》的樊梨花改紮軟靠、斜蟒,並設計了女夫子盔;《破洪州》的穆桂英,改為蝴蝶盔、軟靠;《珍珠烈火旗》的雙陽公主,設計了別致的回回盔和長方靠旗。《賀後罵殿》豔裝改黑帔、係絛子;《探寒窯》的王寶釧,改為從上垂下一綹散發;尤其《十三妹》中的廢蹺,精心設計扮相,是獨具匠心的。大紅的戰裙戰襖、紮腰巾、戴風帽、插麵牌、花薄底靴、挎彈囊、背弓刀。胯下一騎烏雲蓋雪的"驢兒"(青絲馬鞭)。眉間點一俏麗的朱砂紅。恰是江湖女俠的扮相,令人稱讚不已,沿傳至今。《棋盤山》竇仙童和薛金蓮兩人所使用掛一排穗子的雙刀,這是別的旦角戲裏所沒有的。諸如此類的革新,舉不勝舉。他不愧是一位革新創造的先驅。

王瑤卿由於過分的勞累,嗓子過早地"塌中"。1926年最後一次到上海演出,此行是為了提攜其侄王幼卿。此時年46歲,已立意息影舞台潛心傳藝。在滬經顧森柏、周梓章介紹收程玉美為徒。程玉美即1995年以90高齡謝世的王瑤老掌門大弟子程玉菁,"玉菁"為李釋戡於古瑁軒所改。在此之前王曾收程硯秋的嶽父果湘林為徒,但果早已蓄須息影舞台,故後入王門的弟子,都尊稱程玉菁為大師哥了。

在王門女弟子中,年齡最大的是新豔秋(原名王蘭芳,字玉華),1910年生人,今仍健在,86歲仍粉墨登場。王門"玉"字輩女弟子最大的是王玉蓉(原名王佩芬),20歲拜入王門,1994年82歲時病故。王瑤老的最小弟子是謝銳青,原為四維戲校學生,名謝維蓉,1950年經田漢介紹,王瑤老以69歲高齡,收了最後一名年僅17歲的關門弟子。

王門弟子有男有女,有長有幼,有在京的,也有外地的。後來就不按"玉"字排名了。用"玉"字的隻有程玉菁、王玉蓉(女)、馮玉錚(馮子和之子)、羅玉萍(女)、範玉秋(女)、於玉蘅、牟玉秀、張玉英(女、非中華戲校之人)等。中華戲校"玉"字的弟子,是屬巧合,如:李玉茹、李玉芝、白玉蔽、侯玉蘭、吳玉蘊(即吳素秋)等。另有李氏三香:李豔香、李吟香、李秀香;馬氏三豔的馬豔雲和馬豔芬;章遏雲、章逸雲姐妹;張雲燕、張貫珠、張婉雲、張曼君、趙金蓉、趙岫雲、杜麗雲、杜近芳、王芸芳、王蘭芳、李慧琴、海豔琴、雪豔琴(黃詠霓)、鄧德芹、華慧麟、新豔秋、梁小鸞、馮金芙、金碧豔、雲燕銘、謝虹雯、綠染香(嚴秋月)、小王玉蓉(王玉蓉長女)、楊德華、謝銳青等(以上女)。黃玉麟(綠牡丹)、李香勻、周承冶、郭效卿、宋德珠、吳絳秋、戴衍萬、林秋雯、高華、李淩楓和張君秋師徒等人。

晚輩請教的還有徐碧雲、趙桐珊(芙蓉草)、朱琴心、王吟秋等人。另外票界的南鐵生、章小山、蘇效宇是屬半師半友聆教者。

王瑤老對梅、尚、程、荀"四大名旦",不但根據其四人特長分別培養成為各自的流派創始者,而且據其特點傳其劇目,使之成其為代表劇目。

新中國成立後,王瑤老接任了中國戲曲學校校長職務。以熾烈的熱情,充沛的精力,投入了新的戲曲教育事業。一切事宜都事必親躬。在辛勤的汗水澆灌下,培養了成百上千的藝術之花,可謂"桃李滿天下"。

王瑤卿尚有三弟麗卿,亦工旦行。為其叔父王家蔭之子。麗卿胞妹為姚玉芙妻室。麗卿子王世霞(亦名世俠),工小生;王瑤卿胞弟鳳卿,娶錢俊仙(王世續姑父、劉雪濤嶽父)大姐為妻,與王琴儂(王世續之父)為聯襟。生有二子,長子少卿,原習老生後為琴師。娶錢恩瑞(俊仙長兄)之女為妻,有子繼曾。王鳳卿次子幼卿,自幼隨伯父習旦行,因王瑤老隻一女無子,故過繼瑤卿房中為愛子。幼卿娶楊盛春姐為妻,生有二女二子,長女存德適高維廉之侄興華為妻;次女早逝;長子紹曾,妻室羅玉萍;次子榮增幼入榮春社,後畢業於中國戲曲學校,工老生,曾任中國戲曲學院院長之職。妻室宋麗芬。至此王門為四代梨園世家。

她,站在你的麵前就是奇跡

新千年的第二個星期日,來自雲南、成都、濟南、煙台、上海、錦州、江西、南京、石家莊、天津、湖北和北京等全國十幾個城市京劇院團的30多名荀(慧生)派弟子和再傳弟子彙集在北京全聚德烤鴨店,彙集在她們的良師益友、北京市戲曲學校校長、北京師範大學表演藝術學院院長孫毓敏身邊,伴隨著不停的閃光燈,伴隨著一句句真情實意地感謝和祝福,獻上了她們的鮮花、美酒和一個精美碩大的花蛋糕,上麵用粉紅色的奶油堆積成11個字:"慶祝恩師孫毓敏60華誕"。當孫毓敏當著親朋好友和學生的麵要吹滅蛋糕上那60支蠟燭時,我看到她閉上了眼睛,眼角閃動著激動的淚花,她默默地思念著,祝願著,想往著……。因為在這60支燭光中包含著她前半生的血淚經曆,浸透著她60年的人生體驗。60年來,她曾經失去了父愛,失去了母愛,失去了一切人的愛;為了愛,她17次賣掉身上的鮮血,為了愛,她被迫走上了絕路。為了愛,她曆盡千辛萬苦與坎坷的路程。今天,她沉浸在家庭、師生、同誌、朋友的熱愛之中,她怎能不激動,不落淚?然而,她不會忘記,60年來,在她需要愛的時候,從她景仰的老校長到普通的清潔工;從中央文化部長到學校的師長都使她感受到人間的溫暖;在她失去愛的時候,她也感受過非人的虐待,更體驗過"落井下石"和"破鼓亂人錘"的味道,切身體驗過對人生的麻木、絕望,甚至是死亡的悲哀。這時我似乎明白了,她為什麼給自己的自傳體報告文學一書命名"含淚的笑"。因為遇到多麼高興的事情,她也忘不了那辛酸的往事,越是興奮,越是心酸;越是高興的時候,她的淚水越是止不住。

而且就在她的弟子們傾訴著對老師的衷心祝願時,孫毓敏的妹妹孫毓瑋舉起了酒杯,說:"今天,來自五湖四海的這麼多荀門弟子自發地給我姐姐辦60大壽,我真替我姐姐高興,所以我首先替我姐姐謝謝大家,我今天也想當眾表達一下我的心情,我們從小被父親遺棄,母親又在浩劫中被迫害致死,我的姐姐盡管也很困難,自身難保,卻一直像媽媽一樣愛護我,照顧我,幾十年來,相濡以沫,真是老姐如母啊……"這時她已是泣不成聲了,在場的人也都鼻子一酸,潸然淚下。那是因為在座的人都知道,這些看似平凡的小事,對孫毓敏來說,都是極不尋常的。如果當你知道這位堂堂孫校長那不堪回首的過去,體味到她60年的辛酸苦辣,你不但會感受到她60年來為人處世的艱難,甚至會發現她今天能夠站在你的麵前就是奇跡,就是理想和力量的象征!今天我們都看到她身上那一道道絢麗的光環:從中國戲劇"梅花獎"到全國"梅蘭芳金獎"大賽的金獎;幾乎囊括了近20年來所有的最高嘉獎;她連續榮任北京市人民代表大會常務委員會委員,當選為全國政協委員,授予全國"三八"紅旗手稱號以及藝術家、教授、作家、教育家、學者……,然而誰能知道,在這些光環背後的那意想不到的往事……。

痛苦的童年使她在幼小的心靈中就懂得了愛的力量和失去愛的淒涼。她記得媽媽生下她們姐妹三人以後,重男輕女的父親一到家就鬧脾氣,非打即罵,不久就把她們拋棄了。從此母女四人到上海爛米巷一間陋室相依為命。具有較高學曆的母親一邊繼續她曾經辭掉的教學工作,一邊照料著三個孩子,過著非常艱苦貧困的生活。剛剛懂點事的孫毓敏看見媽媽每天以淚洗麵,知道媽媽心裏很苦,卻不知道媽媽生下她和妹妹犯了什麼罪?她想給媽媽一點安慰,又不知如何安慰媽媽才好,就拉過兩個妹妹一起跪在媽媽麵前說:"媽媽您別哭了,爸爸不要我們,您犧牲一切來撫養我們,我們會永遠孝順您,長大報答您,從此我們不姓楊了,跟您一樣,我們要改姓孫。"媽媽聽罷趕緊把她們扶起來,母女四人抱頭痛哭。從此她改從母姓,作為長女,既要照顧兩個妹妹,又要幫助媽媽做活。家裏窮,在學校經常遭人白眼和冷遇,排座位都要排到後麵,但是她的功課每次考試都是全班分數最高的,因為她不願意讓媽媽傷心。她回顧童年生活時說:"小學離家不遠,要穿過一個菜市,我每天一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把粥熱在爐子上,自己喝完一碗,再把粥鍋捂在爐子上才去上學,中午放學,到菜市買一塊豆腐回家,由她媽媽燒成蔥胡豆腐,作為家裏晚飯時拌米飯的菜。"由於營養不良,身體虛弱,她和妹妹都經常生病。有一次,她和兩個妹妹先後患肺炎,都高燒40攝氏度,住進了醫院,等她們回家的時候,媽媽特別高興,為了給她們增加營養,慶祝她們病愈出院,特意買來黃花魚燒給她們吃。不料,燒魚的時候,媽媽把手燙成重傷,一連幾天都疼痛難熬不能上班,在家悶悶不樂。這時剛剛上小學的孫毓敏想,住院的時候,她見其他病人一聽她唱《賣糖歌》就特別高興,說她的歌聲能治病,她就馬上想到要用自己的歌聲給媽媽治病。這樣她就在媽媽身邊唱起歌來,希望媽媽聽到她的歌聲能減少燙傷的疼痛。一直忙忙碌碌的媽媽第一次聽到女兒的歌聲,驚喜地說:"囡囡,你跟媽媽一樣喜歡唱呀,嗓子也這麼好。

"媽媽,你也喜歡唱歌嗎,我怎麼沒聽你唱過呀?"

"不,媽媽喜歡唱戲,唱京戲,可現在那有心思唱戲呢?"媽媽說著,從抽屜裏拿出幾張自己的劇照給女兒看。

"媽媽,唱戲能掙錢養活你嗎?"她看著媽媽俊美的劇照,滿懷著美好的憧憬說:"要是唱戲也能掙錢養家,孝敬媽媽,讓我也學戲好嗎?"窮人家的孩子想唱戲,卻不敢說為了藝術享受,隻能為掙錢養家。

媽媽答應了她的要求,不久就給她請來一位教戲的葛先生,這位先生既能教她唱《女起解》、《武家坡》,又能給她操琴調嗓。從小就遇事則迷的孫毓敏學起戲來連吃飯和睡覺都不忘背戲,就是做夢都哼哼著:"蘇三離了洪洞縣……"。這樣過了一段時間她就開始在一些聯歡晚會上清唱京劇了,每次演唱完,她都能得到觀眾的掌聲和叔叔阿姨的誇獎,這無疑促使她的學戲熱情越來越高。她清清楚楚地記得,8歲那年,她就讀的公立上海彼德小學召開春節聯歡會,要她登台演出《女起解》,為此,媽媽給她精心製作了蘇三穿的小罪衣、罪褲和腰包。那天,她第一次化妝,貼片子。在化妝的師傅給她勒頭吊眉的時候,她感到很不舒服,還有一些頭暈。可是當她看到台下滿滿的觀眾時,一種強烈的責任感使她立刻興奮起來。她暗暗囑咐自己:"我不是要唱戲掙錢養家,孝敬媽媽嗎,我今天一定要唱好。"想到這兒,她登上舞台,一點也不害怕了。演出後,那個扮演崇公道的伯伯直誇她第一次登台就這麼有火候,是個唱戲的材料。

盡管她這次演出的水平與後來作為藝術家的孫毓敏是不能同日而語的,但是卻給她留下了最美好,最深刻的回憶。因為這畢竟是她第一次登台,畢竟她那時虛歲才八歲呀。從此她的戲癮就更大了,有時剛學了一個新的唱腔,就高興地唱個沒完,有時一個星期,就反反複複地唱著一個腔,妹妹說:"姐姐怎麼總唱這一句,我都聽煩了,她還是不停地唱。"

就在她對學演京劇如醉如癡的時候,為了謀生她們姊妹三個隨著母親依依不舍地離開上海來到了膠州半島的海邊城市青島。盡管她們母女的生活越來越困難,媽媽仍然拿出錢來給她請教戲的老師,尋找機會讓她客串演戲,她也還是一心一意地要學好戲,將來好掙錢養家,給媽媽減輕一點負擔。

那是1952年5月的一天,媽媽讓她上街去買一包大鹽,回家後她突然發現包鹽的那張報紙上有火柴盒大小的一個方格,上麵的一則消息像《賣火柴的小女孩》中點燃火柴時看到的美妙世界,使她的目光凝固了,她一邊喊著,一邊趕緊到廚房去找媽媽:"姆媽,儂快來窺呀!"

原來報紙上是一則"北京私立藝培戲曲學校招生啟示",她和媽媽一起逐字逐句地看著,那上麵寫著報考戲校的要求和各項考生條件,孫毓敏一條條看完,覺得自己都符合,娘倆越看越高興,一直看到最後的日期,她們的高興勁立刻就沒有了。那上麵明明寫著:"1951年10月開始招生,1952年2月12日正式開學",她們看到報紙那天卻已經是1952年5月份了。媽媽看女兒急得直要哭,忙安慰她說:"今年錯過了,我們明年再去考吧。

別看這條隻有一百多字的啟示,對遠在青島的小戲迷孫毓敏卻具有無法抵擋的誘惑。半夜,她怎麼也睡不著,想來想去,也不能再等一年,她悄悄下床,拿起了紙和筆。把她8歲登台演出的情況和自己渴望學戲的心情傾注在筆端。第二天一早,一封寄托著孫毓敏的請求和期望的信發往了北京。好象她的命運早就與藝培戲校聯在一起了,當藝培戲校剛剛結束三個月的試學期,正在忙活著召開"藝培戲校正式開學典禮大會"的時候,有人遞給校務主任沈玉斌先生一封信,沈先生一看,信封的下款工工整整地寫著:孫毓敏敬上。字雖顯稚嫩,但格式規範,字跡清晰,不由得放開其他工作,認真看來。信雖然很長,倒也文理通暢,詞句懇切。信中夾著一張《女起解》的照片,眉眼之中透著幾分靈氣。沈先生便把來信放在桌子上,立即提筆複信,寫道:"來信盡悉,可以額外考慮插班學習,但需到本校經考試錄取。"然後對校長秘書荀令文說:"這有個青島的小姑娘要報考咱們學校,請你盡快把這封信發出,別讓孩子著急。"就這樣,孫毓敏在發信的一周後就幸運地收到回信,不出三天,她就在媽媽的帶領下登上了開往北京的火車,來到了她朝思暮想的京劇藝術搖籃。嚴格地說,由於旅途的疲勞和精神上的高度緊張,考試的時候她的嗓子失去了平時的清脆嘹亮,一段"西皮流水"唱得緊巴巴的,走個身段也不自然,總之,她考得一點也不理想,她真怕考官說出:"不行"兩個字,急得真想哭。確實,人在有的時候特別需要理解,尤其是在心靈受傷的時候更需要嗬護。所以當她聽老師說:"好吧,回去準備一下,明天就來報到。"她激動得心都要跳出來了,使勁摟著媽媽,熱淚奪眶而出。同時她看到媽媽眼裏也含著淚水,但沒有流下來。她感激媽媽,更感激這些經驗豐富又善解人意的考官。這時,她感到世界上的一切都是那麼美好,盡管建在破廟中的戲校是那麼簡陋,她卻感到非常親切,非常神秘。盡管那些考官都嚴肅得嚇人,也變得可欽可敬了。她覺得他們能從她發揮得很不理想的表演中看到她的實際水平,看到她的發展前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