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李卓又逛了一陣兒,揀個人少的地方靠著根石柱子坐下,開始認真地吃那盒果脯。
“你媽今兒早上哭了嗎?”李卓問我。
“你媽哭了嗎?”
“我媽這回夠戧,她們係裏的人說不定要整她。不過她什麼也沒幹。”
停了一會兒,李卓又說:“反正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
“她們係裏說她什麼?”
“海外關係。你可別跟別人說。”
“放心。”我說,然後嚴肅地向毛主席作了保證。後來我才知道這事本用不著我去跟別人說,他自己跟誰都說。
這時候仲偉不知從哪兒喘籲籲地鑽出來,說:“你們倆上哪兒了?我這找你們勁兒的!”
“你媽和你姐姐她們呢?”我問仲偉。
“我讓她們回去了。”
“你媽哭了嗎?”李卓問。
仲偉裝著沒聽見,也靠著石柱子坐下。
“嘿,你媽哭了嗎?”
我說:“牛他們也不知哪兒去了。”
“仲偉,你媽哭沒哭?”
我趕緊又說:“金濤和小彬他們也不知上哪兒去了。”
“嘿,仲偉,你媽哭……”
“你媽!”我說,踹了李卓一腳。
火車頭開始噴起氣來。
仲偉一直緊閉著嘴發愣,這會兒問:“吃什麼呢你們?”
我們三個坐在石柱子那兒直把那盒果脯吃光,然後把紙盒子扔到火車底下的鐵道上去。一個鐵路工人瞪了我們一眼。火車噴氣的聲音非常響,如果你站在離車頭很近的地方你就知道了,那聲音非常響。
後來不知怎麼就上了火車,火車就開了。似乎一切都太簡單,還沒過夠癮。我覺得就跟出去玩一趟一樣。後來金濤就學那個中年婦女哭,“天呀地呀”的。
“牛!別瞎學了,那是徐悅悅她媽!”——不知從哪兒傳出了這麼個消息。我至今不知道這是不是真的,估計不過是源於一句玩笑。
小夥子們卻添了興致,紛紛上廁所,廁所在車廂前邊,女生們都坐在前邊。我們先是想看看那個又漂亮又厲害的徐悅悅哭沒哭,哭起來是不是還那麼傲慢,後來則發現,到車廂前邊去走一趟,朝女生群中掃兩眼,原是一件頗得樂趣的事情。女生中似乎有幾個眼邊發紅,這又讓“男子漢”們感到幾分優越。“頭發太長。”金濤說。徐悅悅並沒哭,是件小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