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勒夫把刀子退還給我,那一小塊肉卻不翼而飛。

“哎,那一小塊火腿呢?”我驚訝地問。

“在刀子上麵!”

“不見了。”

“掉下去了。”矮子說。

“這太可惜。可是,哈勒夫,我看你在嚼!”

他做了個鬼臉,並回答說:

“我必須嚼,因為這一塊正好掉到嘴裏。那麼,你的意思是,要囫圇吞下?”

“不是。味道怎麼樣?”

“好到我隻好請求的程度。”

“說吧!”

“允許我把門掛上?”

“你認為,有人襲擊我們?”

“不。奧斯克也是基督徒,能理解我。奧馬爾卻不像我這樣精通先知的法律。如果他現在進來,他可能要試試。這是我要製止的。奧馬爾的靈魂不應受到這樣的指責:讓一種肉的味道法汙自己,這種肉是灌進了腸子並被煙熏過的。”

他站起來,掛上門,重新坐下,拿起刀子,從火腿上切下一大塊。這一塊很快消失在他稀稀拉拉的、右邊六根、左邊七根的小胡須下麵。他還用雙手愜意地摸摸肚皮,並且說:

“你看,本尼西,我對你寄予多大的信任。”

“我隻是看見你餓。”

“這就是我信任的結果。凡是我的本尼西吃的,不可能把我送上七重天。我希望你保持沉默,不要擴散,你的觀點對我而言,與聖哈裏發的法律同樣重要。”

“我沒有理由到處宣傳,說你也喜歡吃好東西。”

“好。我就還吃一塊香腸,因為火腿太好吃了。約瑟夫會允許的,因為款待客人的東西,安拉回贈一百倍。”

監工給了一個鼓勵的手勢,哈勒夫就盡最大的力量證明,他今天並不理會先知的戒律。吃完以後,他在褲子上擦了擦刀子,把刀放進腰帶說:

“現在,我們吃完飯了,我可以把門重新打開了,用不著擔心了,因為我的朋友奧馬爾的靈魂不會忍受痛苦了。”

他站起來,把門打開。這時,一個小夥子正好想進來。

“伊斯拉德,”監工朝他喊了一聲,“你今天不用工作了。我給你假。本尼西要去特雷斯卡官邸,你給他帶直路。”

年輕人懂得這是個機會,衷心感謝我救了他姐姐的命,並且為能夠有所回報而感到高興。

“你有馬嗎?”我問他,“我們騎馬,速度很快,你不能步行。”

“我到對麵租一匹。”他說,“你想什麼時候動身,長官?”

“越快越好。”

“你隻要等一會兒,你的衣服也還沒有完全幹。在這期間,我會租到馬的。”

他走了。

“有了他,你就有了一個好向導,”約瑟夫說,“他可以告訴你一切。”

“我很高興。我有幾個問題必須弄清楚。”

“你可以問我。”

“我首先想知道,那個地方是不是叫做卡拉尼爾萬客棧。”

“卡拉尼爾萬客棧?唉呀!你為什麼要知道這個?”

“因為我們追蹤的那五個人想到那兒去。”

“可惜,我不知道一個叫這個名字的地方。倒是有個地方叫做卡拉諾爾曼客棧,是在魏察附近的沙爾山上。”

“這個我知道。但是那不是我要找的地方。卡拉尼爾萬客棧應該是棟單一的房子,其房主是波斯人。”

“這兒很少波斯人。”

“當然是惟一的。”

“叫什麼名字?”

“我不知道他的本名。他留著濃密的絡腮黑胡須,因此,我們總是稱他卡拉·阿德希姆,即黑波斯。”

“啊!也許這個人就是被找的人。他肯定有濃密的黑胡須,因為他叫卡拉·尼爾萬。你說的那個人是哪兒來的?”

“不很清楚。他的家應該是在上麵的亞利察或者魯馬一帶。我記得,他有一次講到一隻熊。那隻熊是他在沙勒施山上遇到的。那座山是在剛才提到的地方。沙爾山裏也有熊嗎?”

“很少見。我父親說,以前常見。可是現在,幾年才有人從遠處看到那麼一隻。”

“你知道這個波斯人是幹什麼的嗎?”

“馬販子,而且是個大的馬販子。他很富。我好幾次看見他帶著十幾個奴隸和一大群馬到我們的鄰居科納克基家來,還住在他家裏。”

“這是極有意思的,因為我可以從中得出各種結論。這個馬販子是個波斯人,叫做卡拉·阿介姆。他住在科納克基家裏。馬納赫和其他四個人也要住在他家裏。這個卡拉很可能是我們要找的那個人。”

“如果我把你們帶到正確的足跡上,那我會很高興的。”

“你的連襟知道詳細情況?”

“這方麵的情況,他不知道。伊斯拉德也和我一樣,好久沒有回家。但是如果你今天看到我父親和我哥哥尼科,你可以問他們,他們兩個也許會介紹得更好。”

“你的父親和他的鄰居科納克基是朋友?”

“他們既不是朋友,也不是敵人。他們就是鄰居。沒有辦法,隻好住在一起。科納克基本人有些虛假和不可告人的東西。”

“你難道不知道他跟臭名昭著的人來往?”

“在這樣一個孤獨的官邸,人來人往。這並不說明什麼。充其量我隻能提到,他與老薩爾卡有來往,這不是好兆頭。”

“那個薩爾卡是誰?”

“燒炭工,與幾個夥計住在山上。據說,他住在一個又深又黑的山洞裏。他們竊竊私語,附近挖了一些坑,埋的人不是自然死亡的。這條殘酷的山路穿過他的地區。奇怪的是,某些遊山者去了就再沒有回來,一般都是身上帶了錢或者貴重物品的人。”

“那是一個真正的殺人坑!沒有人尋找過那個薩爾卡暴行的足跡嗎?”

“沒有。因為去找他並不那麼容易。據說,他的夥計們都是些體格健壯、力大如熊的人。與他們打,隻有招架之功,無還手之力。有一次,派了一支三十名士兵的部隊去捉拿住在他家裏的阿拉紮兄弟。士兵們隻是被捉弄了一陣,回來時一無所獲。”

“被誰?”

“他們不知道。他們總是夜間遭到襲擊,沒有與敵人打過照麵。”

“就是說,阿拉紮兄弟也到過燒炭人家裏!你認識他們?”

“不認識。”約瑟夫答道。

“今天,你可是見過他們了,就是與馬納赫一起的那兩個騎斑馬的強壯男子。這兩個臭名昭著的兄弟的名字與他們馬的顏色是一致的。”

“就是他們!誰想到了!我看到了阿拉紮兄弟!現在看來,那些人鞭打船工,就不足為怪了。他們到特雷斯卡官邸。他們無論如何不會在那兒停留,也許又會去我燒炭人。”

“很有可能。”

“因此,請你別跟在他們後麵!燒炭人薩爾卡及其手下的人都是野蠻人,最強壯的狼,他們用手就能把人捏死。”

“我認識的一些人也有這種本事,而他們一點兒也不野蠻。”

“不過,最好是避開這些人!”

“這點,我做不到。我對你說過,要防止犯罪,也要懲罰殘酷的罪行。”

“你不委托別人?”

“不。他們害怕。”

“那就交給警察!”

“他們怕得更加厲害。不能靠他們。我必須跟著這五個騎馬的人,哪怕要與世界上所有的燒炭人鬥,也在所不惜。”

“我害怕,並且為你擔心。薩爾卡是個真正的魔鬼。他的皮膚長毛,像猴子。據說,他甚至咬死過豹子。”

“這可是有點誇張。”

“不是誇張。我是從見過他的人那兒聽來的。你真的不能與他交手。”

“計謀和智慧高過所有的體力,”我回答說,“此外,我們都全副武裝,不需要怕任何人。”

“而且,”哈勒夫補充說,並且拿他自己做例子,“我的長官不是單槍匹馬,他還帶著我,我是他久經考驗的朋友和保鏢。敵人的部隊膽敢來與我們對抗,我們就像蝗蟲吃野葡萄一樣,把他們消滅光!”

這話聽起來太可笑了。他身體的高度與他講這話時自信心的高度一點兒也不相稱。我保持嚴肅,因為我了解這個矮子。可是監工卻忍不住笑了起來。

“你笑?”哈勒夫問他,“我對你的侮辱采取忍耐態度,並不是因為我吃了你的火腿和腸子。如果你深入了解我的話,你會在我憤怒麵前嚇得發抖!”

“我差一點兒發抖了。”約瑟夫說,並且顯出嚴肅的表情。

“這算不了什麼!你聽到你的靈魂拍擊你的身體四壁,也要發抖的。你不知道,我們與哪些動物和人進行過戰鬥。我們殺死了沙漠之王獅子。我們的某些敵人,你遇到他們時,會躲到裝熏製豬屁股的箱子裏麵去。我們的行動將使我們永垂不朽。我們將作為英雄業績和不可戰勝力量被載入書刊。我們不會讓人嘲笑。你注意這一點吧!你是不是知道我的名字?”

“不知道。但是我聽說,長官稱你為哈勒夫。”

“哈勒夫!”矮子輕蔑地說,“哈勒夫是什麼意思?什麼也沒有。許多人叫哈勒夫。但是,那些人是哈奇?他們有全部叫哈奇的父輩、祖輩、曾祖輩、祖祖輩輩嗎?我告訴你,我是哈奇·哈勒夫·奧馬爾·本·哈奇·阿布·阿巴斯·伊布恩·哈奇·伍德·阿爾戈薩拉赫。我的祖先屬於很久以前的英雄,幾乎沒有人知道他們了。我本人也不知道。你能說說你的祖先?”

“可以。”

“怎麼樣?”

“我也不知道他們。”

監工是用嘲笑的口吻說的。哈勒夫默不作聲地、憤怒地看著他的臉,然後做了一個蔑視的動作,轉身出去了。臨行,他還說了一句:

“不講!誰不知道自己的祖先,誰就不能與我相比!”

“但是,”約瑟夫又笑他,“你剛才還承認,你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祖先!”

“那是我的祖先,不是你的祖先。關於你的祖先,我不需要知道,因為他們大著名了,根本不需要知道!”哈勒夫極為氣憤地駁斥。

“你的陪同是一個特殊的小家夥。”監工笑道。

“一個好人,忠實,靈活,無所畏懼。”我回答,“他真的不怕那個燒炭人。這就是他想對你說的,不過是用他的方式。他是沙漠中的一個居民,那兒的男人喜歡用這種方式表達自己的思想。現在,我想到裁縫那兒去。他也許把我的衣服弄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