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事動物研究的林芳對獅子老虎等各種飛禽走獸的喜怒哀樂可以說了如指掌,卻對作為高級動物的人越來越琢磨不透,以至於事業十分成功的她在婚姻大事上屢屢敗北。
眼角的皺紋和耳邊探出的頭發逼著她再也不能等待了。
秋天,她慕名去神農架風景區旅遊,住在一個山間旅館裏。在夜晚七彩的舞廳,她從三個男人的眼睛裏讀懂了一種強烈的渴望。
作為動物專家,她對這種眼光十分熟悉。
林芳忽然生出一種念頭。他把一張紙條塞到邀她跳舞的第一個男人手裏。紙條上寫著:舞會結束,請到對麵的山坡,不見不散。
於是,林芳在舞會結束之前,拎著錄音機,悄悄去了對麵的山坡。
隨身攜帶錄音機並隨時錄下動物們的聲音,是動物專家林芳多年的習慣。此刻的錄音機裏,就有一盤西北狼的叫聲。
深夜的山林寂靜得隻剩下樹葉的簌簌聲。
幾分鍾後,隱在樹叢後麵的林芳看見那個男人急匆匆來了。男人找了一塊石頭坐下,不慌不忙地吸煙。林芳悄悄摁下了放音鍵。
霎時,狼的叫聲由小到大,在黑暗的山坡上蔓延開來。吸煙的男人四處張望,一邊判斷狼聲的位置,一邊匆匆倒退著,很快消失了。
樹叢後麵的林芳搖搖頭兀自笑了。
第二天,那個逃跑的男人在走廊裏碰見了林芳。男人很認真地說:“昨晚上我去對麵的山上等了你半宿,也沒有看見你。”林芳說:“不好意思,我昨晚上突然有事,又來不及告訴你。”男人急忙說:“今天,和我去……爬山看風景吧?”林芳說:“不了,我另有約會。”
第二天晚上的舞會上,林芳把同樣內容的紙條塞到了第二個男人手裏。
當男人如約來到山坡,林芳又一次打開錄音機。狼聲突起,男人撒腿就跑,在摔了一跤之後迅速消失了。
山林裏,隻有狼的叫聲。黑暗中的林芳落下了眼淚。
天亮後,林芳在早餐桌上見到了第二個男人。胳臂上纏著繃帶的男人一見到林芳,連忙解釋:“對不起,昨天晚上舞會沒完,就被幾個朋友拖去喝酒,瞧,喝多了,胳膊都折了。”
林芳說:“少喝點酒,好好活著。”吃了一半的她離開了餐桌。
第三天晚上,林芳猶豫了:手裏最後的紙條還要遞出去嗎?
舞會上,她看見那個伴舞的男人目光熾烈如火。她一咬牙還是把紙條悄悄塞給了他。後來,還是在那個山坡,當林芳摁動放音鍵,讓狼的叫聲出現的時候,他看見那個男人立在山坡上,一副癡情等待的神情。林芳的手有一些顫抖。她把音量再一次調高,狼嗥叫得令人毛骨悚然,那個男人依然不動。
熱淚溢出了林芳的眼眶。她什麼也沒有說,上前擁著那個男人,直把他帶進了自己的房間。
黑暗中,林芳感覺到了男人陌生的力量和不斷奔湧而至的無邊的快樂。
醒來時已是黎明時分。林芳打開台燈,無限柔情地說:“在山坡上,你為什麼不害怕?”
正要穿鞋的男人愣了一下,拿出隨身攜帶的筆和紙,寫道:抱歉,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林芳吃了一驚,再次大聲說:“我是問你,昨天晚上你在山坡上等我的時候不怕狼叫嗎?”
男人又在紙上唰唰寫開了:對不起,我是來這裏療養的,我得了神經性耳聾症,什麼也聽不見,你能寫給我看嗎?
林芳呆了。許久,她在紙上匆匆寫道:快走,我丈夫馬上要來旅館。
男人一看紙條,臉霎時白了,彎腰抓起鞋襪赤腳匆匆走了。
林芳迅速關死了門,埋在被子裏忍不住大哭起來。
林芳的哭聲像一隻孤獨的母狼在冬天的曠野裏發出的嗥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