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翁想:“這麼樣看護這粒種子,發芽開花一定加倍快。到開花的時候,我就大請客。那些跟我差不多的富翁都請到,讓他們看看我這天地間沒第二份的美麗的奇花,讓他們佩服我最闊氣,最優越”他這麼想,越想越著急,過一會兒就到白金缸旁邊看看。但是哪裏有碧玉一般的芽呢?隻有一個白金的盆,盛著灰黑的泥。
時間象逃跑一般過去,轉眼又是兩年。春天,快到宴客的時候,他在缸旁邊祝福說:“我就要請客了,你幫幫忙,快點兒發芽開花吧!”秋天,快到宴客的時候,他又在缸旁邊祝福說:“我又要請客了,你幫幫忙,快點發芽開花吧!”但是一點兒效果也沒有。於是富翁生氣了,他說:“這是死的種子,又臭又難看,我要它幹麼!”他就把種子從泥裏挖出來,還是從前的樣子,象核桃那樣大,皮綠油油的。他越看越生氣,就使勁往牆外邊一扔。
種子跳過牆,掉在一個商店門口。商人拾起來,高興極了,他說:“希奇的種子掉在我的門口,這一定是要發財了。”他就把種子種在商店旁邊。他盼著種子快發芽開花,每天開店的時候去看一回收店的時候還要去看一回。一年很快過去了,並沒看見碧玉一般的芽鑽出來。商人生氣了,說:“我真是傻子,以為是什麼希奇的種子!原來是死的,又臭又難看。現在明白了,不為它這個壞東西耗費精神了。”他就把種子挖出來,往街上一扔。
種子在街上躺了半天,讓清道夫跟髒土一塊兒掃在穢土車裏,倒在軍營旁邊。一個兵士拾起來,很高興他說:“希奇的種子讓我拾著了,一定是要升官。”他就把種子種在軍營旁邊。他盼著種子快發芽開花,下操的時候就蹲在旁邊看著,懷裏抱著短槍。別的兵士問他蹲在那裏幹什麼,他瞞著不說。
一年多過去了,還沒見碧玉一般的芽鑽出來。兵士生氣了,他說:“我真是傻子,以為是什麼希奇的種子!原來是死的,又臭又難看。現在明白了,不為它這個壞東西耗費精神了。”他就把種子挖出來,用全身的力氣,往很遠的地方一扔。
種子飛起來,象坐了飛機。飛呀,飛呀,飛呀,最後掉下來,正是一片碧綠的麥田。
麥田裏有個年輕的農夫,皮膚曬得象醬的顏色,紅裏透黑,胳膊上的筋肉一塊塊地凸起來,象雕刻的大力士。他手裏拿著一把曲頸鋤,正在鬆動田地裏的土。他鋤一會兒,抬起頭來四外看看,由嘴邊透出和平的微笑。
他看見種子掉下來,說:“嚇,真是一粒可愛的種子!種上它。”就用鋤刨了一個坑,把種子埋在裏邊。
他照常工作,該耕就耕,該鋤就鋤,該澆就澆——自然,種那粒種子的地方也一樣,耕,鋤,澆,樣樣都做到了。
沒幾天,在埋那粒種子的地方,碧綠的象小指那樣粗的嫩芽鑽出來了。又過幾天,拔幹,抽枝,一棵活象碧玉雕成的小樹站在田地裏了。梢上很快長了花苞,起初隻有核桃那樣大,長啊,長啊,象橘子了,象蘋果了,象抽子了,終於長到西瓜那樣大,開了。瓣是紅的,數不清有多少層,蕊是金黃的,數不清有多少根。由花瓣上,由花蕊裏,一種新奇的濃厚的香味放出來,不管是誰,走近了,沾在身上,就永遠不散。
年輕的農夫還是照常工作,在田地裏來來往往。從這棵希奇的花旁邊走過的時候,他稍微站一會兒,看看花,看看葉,由嘴邊透出和平的微笑。
鄉村的人都來看這希奇的花。回去的時候,臉上都掛著和平的微笑,都沾了滿身的香味。
1921年11月20日
(原載於1922年2月《兒童世界》周刊第2卷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