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得光曬太陽(1 / 1)

我的一個警察朋友寫了篇微型小說,說是有個名叫王得光的死刑犯,斃命前有個願望,要求監獄批準他曬太陽。天公不作美,夜裏下起了小雨,警察就在牆上給王得光畫了一輪鮮紅的太陽……

假如,我是犯人王得光,我會為“畫太陽”的情節感動嗎?也許我不會。我的意思是說,我們可以做得更實際些,不要讓老天爺在夜裏下雨,不要給王得光畫餅充饑。天空是應該有太陽的。很簡單,找一麵小鏡子,將外麵的陽光折射進牢房就可以了,是不是?給王得光撕一片陽光,讓他在臨死前得到一抹太陽的光輝,不是更好嗎?

是的,我要推翻警察朋友的創作了,推倒重來。按照我的構思,我現在是監獄領導了。我批準了死刑犯王得光的最後請求,命人用一麵小鏡子,向王得光的牢房裏折射一片陽光。說實在的,王得光在裏麵住了好多天,確實需要曬一曬太陽了。

當陽光通過小鏡子打到王得光的臉上時,王得光擠著眼睛,癔症了老半天。終於,他適應了陽光的照射,驚喜地睜開了眼睛。他慢慢地舉起了戴著鐐銬的雙手,像是要托起那明亮的光柱。然後,他開始撫摸,輕輕地撫摸,並將臉頰貼到光柱上,做溫柔的摩擦狀。後來,他又靜止不動了,似乎在傾聽什麼。他在傾聽太陽的聲音嗎?

透過閉路監視係統,我觀察著王得光的一舉一動。完全可以理解,一個行將結束生命的人,對太陽的親情,對陽光的渴望。

我命人將小鏡子換成了大鏡子,這樣,折射到牢房裏的陽光就是一小片的好幾倍了。王得光立即感受到了一大片陽光的溫暖和明亮。他興奮異常,竟戴著鐐銬舞蹈起來了。他的舞姿是那樣投入,那樣深情。四周是昏暗的,隻有那一片陽光是明亮的。光柱猶若舞台上的追光燈,打在王得光的身上,打在他的舞姿上,形成了鮮明的特寫。王得光循光而舞,亦柔亦剛。有時,他會舞出陽光之外,光柱則會及時地追蹤到他,更顯出舞者生命意識的激昂……

王得光舞蹈著。射進牢房的那一束光柱,讓他享受了生命的最後燦爛。

??王得光走了,到他該去的地方去了。我突發奇想,再次命人用鏡子向王得光住過的牢房裏折射光柱。我要看一看,光柱打進空蕩蕩的牢房裏,會是什麼樣子。

超出我的預想,王得光複活了。謔謔謔,王得光在光柱裏舞蹈呢,戴著鐐銬舞蹈!

我叫幾個人過來觀看,他們和我的感受一樣,都看見了王得光在光柱的照射中舞蹈!

當光柱消失的時候,牢房裏死一般寂靜。

當光柱打亮時,王得光又舞蹈起來。

我下令封上了王得光住過的牢房,不再向裏麵關押任何犯人。隻有當社會各界人士來監獄參觀的時候,我才打開牢房,給人們講述“死刑犯王得光的最後請求”,並命人向牢房裏折射陽光,讓人們觀賞王得光在光柱裏舞蹈。

人們都說,確實看見了王得光戴著鐐銬舞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