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亞塔·加利伯這位華盛頓“聖誕禮品店”的主管人,對第一夫人卻是另一番看法。禮品庫每年都要為首都需要救濟的孩子們分發禮品。
“有一年我請裏根夫人來參加我們的活動,”她說:“因為我想,她的光臨會為我們做宣傳,讓人們都了解‘聖誕禮品店’的重要。我們分給貧窮、有殘疾的孩子模擬紙幣的‘零花錢’來‘買’玩具。每天都有數百名兒童前來,他們中間有許多孩子殘疾很嚴重,我們不得不把他們挨個兒放到輪椅上,以免磕碰。裏根夫人進來以後,徑直奔向這群孩子,一個一個地撫摸他們。這真讓我驚訝不已,因為有的孩子患有腦積水一類的病症,樣子十分難看,為家人所遺棄;還有的是弱智或癡呆,不能控製肌肉運動,淌著口水傻笑,個別的還缺胳膊少腿。
“到這裏工作的誌願人員麵對這些殘疾兒童,有的受不了,在孩子跟前退縮,有的控製不住自己哭了起來。我總要提醒他們不要這樣。但是,裏根夫人毫不畏懼。她直接走到孩子們跟前,撫摸著每一個孩子,仿佛對殘疾兒童充滿真正的慈愛。她這樣做不光是為了搶電視鏡頭,她表現得很真切,看到這種場麵,我很是驚訝,我根本就沒有料到。”
白宮的一位高級工作人員也注意到,她可以麵對殘疾而不退縮,這似乎同南希·裏根這麼一個平日很講究潔淨的人不協調。
“參觀醫院時,她總是直奔燒傷病房,在那裏被燒得焦黑的病人雖說在別人看來都很可怕,她卻從不這樣看待。”這位助手說,“我想這大概是出於一種推己及人的感情,南希試圖在安撫自身內心中的某種痛苦。或許在這位名叫安妮·弗朗西絲·羅賓斯的從小被人遺棄的孩子身上,在這樣一群孤兒、傷殘者、在家人眼裏都是那麼醜陋可怕、不討人喜歡的兒童中間看到了她自己。擁抱這些孩子,仿佛使她得到了一個棄兒從未嚐到過的慈愛。她一生下來就被母親扔下,這樣過了5年。當然,她會對此種解釋矢口否認,因為她無法解釋自己想要忘得一幹二淨的這段經曆。可是我想,這可以說明她內心深處的極度不安全感,這種不安全感一直還在左右著她的生活。
“她的母親是一個潑潑辣辣、愛說下流笑話、笑聲震耳欲聾的女人。她的獨生女兒卻很靦腆、膽怯、少言寡語。她不像母親那樣可以隨心所欲,因為這對她來說太危險了,會使自己控製不住感情。時至今日,南希還有口吃的毛病。她不善於用言語來表達自己的思想。所以,人們以為她很遲鈍,其實不然。她為自己規劃了一個十全十美的形象,不敢越雷池一步。她的生活就是這種樣子,並且隻有這樣,她才有安全感。可是,我不敢說她有什麼真正的感情可言。她絕對沒有真誠的愛心……這個女人心靈深處有一種失落感,這或許能表明她為什麼有一種極想占有一切的心理。她喜歡接受禮物,以此來填補自己,安慰自己。可是由於心靈深處的創傷,她永遠也不會得到滿足。因此,她的生活就成了這樣一種可憐的循環,即索取、得到、占有,努力去感受他人的愛和同情,即使是暫時的。”
“遇上一個白癡或者截去雙腿的人,你我都會不知所措,她卻能應付。”邁克·迪弗說。
裏根夫婦的其他工作人員對第一夫人可沒有這番同情,認為她在冷漠、狡猾方麵和她那幫有錢的、虛偽的朋友沒有什麼兩樣。“不管你為裏根夫婦幹多少年,工作人員就是工作人員,不過是雇來幫忙的,”一位助手說道。“第一個聖誕節,我們不得不陪他們去威克家赴聖誕晚宴,這一回足以說明問題。”
查爾斯·威克,身材矮小(5英尺7英寸),自以為了不起,靠經營一係列管理不善的康複中心成了百萬富翁。裏根總統就職儀式上,他在華盛頓大出了風頭。對裏根周圍這群人招搖顯擺,窮奢極侈,他辯解說,這會給國內窮人帶來安慰,恰如當年大蕭條時期好萊塢的影片給老百姓帶來了美妙的夢一般。
裏根總統任命威克為美國新聞署署長後,他將新聞署的好幾個職位留給好萊塢老朋友的子女們。在參議院外交關係委員會聽取他的非洲之行彙報時,他的措辭令人瞠目。他說:“那地方的黑人,有的還挺有頭腦。”
有一次他偷偷用磁帶錄下他給記者們打的電話,掀起一降憤怒的浪潮(“那回我是僥幸逃命,”他事後說)。還有一回,他肆無忌憚地讓政府為他支付31700美元的一套家用安全設備,又使波瀾再起。但是,他作為裏根一家的好友卻安然無恙,仍在華盛頓招搖過市。
威克專門愛說些低級趣味的幽默話。在華盛頓的一次晚宴上,他湊到一個女人身旁低聲耳語,嚇了人家一大跳。“到我耳邊來吧。我就喜歡這樣,”他說。她歪愣愣地看著他,他卻開著粗野的玩笑給自己打回場。“嗨,你聽過那個巴兒狗丟了的笑話嗎?主人貼了一張尋狗啟事,上麵說那隻狗瘸了一條腿,瞎了一隻眼,得了狂犬病,動不動就咬人,名字叫‘好運氣’,哈,哈,哈,哈”
威克的夫人瑪麗·簡是裏根夫人在華盛頓的好友,並且第一夫人是通過她來支付占星術士瓊·奎格利的費用的。瑪麗·簡每月要付給奎格利3000美元,為裏根夫婦占卜。南希隨後再付錢給朋友。人家給她占卜,她當真付錢償還,這是極少有的一例。這種在記賬上玩弄手腳的事,是為了掩飾第一夫人依賴於占星術。
“威克一家很富有,瑪麗·簡和第一夫人一樣都特意很含蓄地把這一點向我們這些低她們一等的人表達了出來。”說這句話的是陪同裏根夫婦去威克在水門公寓的家裏過聖誕節前夜的人員之一。
“我們(白宮的工作人員)被趕到公寓後麵的一間臥室裏,同其他房間裏的慶祝活動隔離開。我們在這邊聊天,看電視,而裏根夫婦和威克一家人一起唱聖誕頌歌,品嚐美味佳肴,互贈禮物。
“天剛黑,臥室門開了,威克家的一個女兒走進來,她的穿著很考究,年齡二十五六歲。她看了看我們,問我們是否要些點心。她說廚房裏有很好的蝦。我們誰都沒吃飯,就愉快地接受了。可是過了20分鍾,沒有見到任何吃的。她又來了,問我們還要不要蝦了。我們告訴她大家都餓極了,很想弄點東西吃。又過了20分鍾,她第三次出現。這回她笑著問我們是否還想要吃蝦,或者換吃一頓以牛排為主菜的晚餐。最後大夥都明白了,她根本就沒打算給我們東西吃。
“大夥今晚都被拖在這裏,無法同家人團聚。這種玩笑實在沒趣。無論是裏根夫婦還是威克一家,都沒有對我們因為他們而在聖誕節受這份罪有所表示,這讓我感到驚詫。最後,總統的軍事助理讓白宮的司機去一家快餐店買來漢堡包和煎土豆條。那天晚些時候,總統和第一夫人正在道別,剛巧我從廚房門前經過,看到裏麵一盤又一盤的食物,一兩堆大蝦,一大堆牛排和一案子的餡餅,動都未動。”
在1981年度聖誕節假期期間,南希·裏根寫了一篇文章,回顧過去和今日的聖誕節。“你在小的時候隻想著聖誕老人是否真會來,他是否真會給你帶來你想要的東西,”她寫道,“長大以後,你就越發明自聖誕節的真正意義了,明白它是如何讓人們表現出最美好的、最仁愛的品質來。但願這些品質能在新的一年中繼續存在不衰。”
到了周末,文章發表的時候,裏根夫婦正同他們的侍從人員在戴維營。這些人包括特工小組成員,白宮醫生,總統軍事助理,白宮新聞秘書,白宮攝影師和戴維·費希爾。費希爾自1975年以來就是羅納德·裏根的私人助手,現在他在白宮擔任總統的特別助理。
就在這一周末,費希爾帶著他的妻子和兩個孩子,5歲的蒂法尼和3歲的林賽來到馬裏蘭州凱托克廷山的總統療養地看聖誕節的裝飾。在工作人員所住的月桂山莊的客廳裏,矗立著一棵巨大的聖誕樹,孩子們見了高興極了。他們不停地盯著樹上的彩燈,撫摸著裝飾物。父親告訴他們戴維營裏還有另一棵聖誕樹,放在總統和夫人下榻的白楊別墅裏。小姑娘們鬧著要去看,所以費希爾告訴她們第二天他就去請示總統是否可以。
“裏根做完了他的星期六上午廣播講話之後,就和南希朝他們的居室走去。這時我們碰到戴維和孩子們,”總統一行中的一位助手回憶說。
“‘孩子們很激動,很想鑽到你們那裏看一看聖誕樹,可以嗎?’費希爾這樣問裏根夫婦。
“裏根夫人拒絕了。‘嗯,’她說。‘月桂山莊裏的那一棵不是同我們的一樣嗎?’
“戴維聽到這話震驚得像個木頭人一樣,動也不動,仿佛臉上挨了一記耳光。南希繼續往前走,毫不理會她有多殘酷。我們跟在後麵,但都為她的話感到難為情,特別是總統。那天晚些時候總統打電話給戴維,告訴他可以隨時到白楊別墅來,並且一定要帶上孩子們。他自然沒有去。我想我一點也不責怪他。”
裏根夫婦歲末飛到棕櫚泉,這樣結束了他們在白宮頭一年的生活。他們在棕櫚泉的安南伯格家中度過除夕夜,並舉行了一年一度隆重的穿禮服、打黑領帶的舞會。貴賓包括那“一夥人”,加上桑德拉·戴·奧康納,她是洛耶·戴維斯推薦給總統首次任命的最高法院的法官,也是第一位任此職的女性;還包括內閣的三位成員:國務卿亞曆山大·黑格夫婦、國防部長卡斯伯·溫伯格夫婦、財政部長唐納德·裏甘夫婦,以及總統的私人秘書,威廉·克拉克、邁克·迪弗和海倫·馮達姆。弗蘭克·西納特拉夫婦是1976年在安南伯格家舉行的婚禮。他們住得很近,也來參加舞會。西納特拉整個晚上都在和第一夫人談話。巴巴拉·西納特拉極為生氣,她發誓不再參加安南伯格家的除夕舞會。
裏根夫人同西納特拉夫人的關係一向很緊張。“巴巴拉是一個很厲害的女人,”查爾斯·威克說。“第一夫人根本就不喜歡她。她很厲害,簡直太厲害了。”
“在國宴上如何處置裏根夫人和弗蘭克·西納特拉的問題,使我們大傷腦筋,”白宮的一位社交助理說。“她(南希)總是堅持讓西納特拉坐在她身旁,而把西納特拉夫人遠遠地拋在一邊。白宮社交秘書盡量按照禮儀的規定重新安排,可是裏根夫人根本不聽。她就是要讓弗蘭克·西納特拉坐在她身旁,不管這樣做有多麼不雅觀。”
在為斯裏蘭卡總統舉行的國宴上,按禮賓規定,來訪的國家元首應坐在她的右側,所以她就讓西納特拉坐在她的左側。
“她整個晚上都在和弗蘭克·西納特拉談話,隻是偶爾對賈亞瓦德納總統敷衍幾句。她根本就不把貴賓放在眼裏,”一位當時就坐在裏根夫人桌旁的婦女說。“她同西納特拉聊得火熱,把斯裏蘭卡總統丟在一旁不理睬,就像她對待斟酒的招待員一股。真令人難以相信。”
在安南伯格家過了新年之後,裏根夫婦回到華盛頓。第一夫人決心在新年伊始重打鼓另開張。
“第一年對我來說糟透了,”她說。“我所做的任何事情都遭到誤解和嘲笑。有時我感到要是外麵下雨,大概也是我的過錯。”
“南希·裏根在白宮的頭一年簡直是一場災難,”伊萊恩·克裏斯彭這樣說。她前四年是第一夫人的私人秘書,後來又擔任新聞秘書。“我不曉得我們第一年在幹什麼。我想大概我們心裏還都有些發怵,在白宮裏暈頭轉向,在走廊裏來回遊蕩,欣賞自己新發的漂亮的出入證。”
對於自己這種極差的公共形象,第一夫人責怪那些精明幹練的工作人員。她的辦公室主任彼得·麥科伊年底不得不提出辭職。在他參加的一次最後的高級工作人員會議上,麥科伊提出一個建議,被第一夫人蠻橫地拒絕了。“我真想在你麵前掛上一張簾子。”她當著眾人的麵這樣說。南希·裏根慣於用這種方式當眾奚落他人。
洛杉磯世紀廣場飯店的經理們也曾嚐到過第一夫人的利害。1981年珠寶商大會期間,由於珠寶商協會主席一年前就預定了總統客房,現在還沒有離去,裏根夫婦隻得在一個小一些的房間裏等上幾個小時。南希把飯店的一位經理喚來,在大廳裏當著敢怒不敢言的一大群人,把他數落了一頓。“我丈夫要是個珠寶商,我們也就不會受這份罪了。”她說。
邁克爾·迪弗雇來一位風度翩翩的詹姆斯·羅斯布什,為夫人解決“形象問題”。迄今為止,王後的全部人馬也沒有能夠把王後再拚裝完整。
羅斯布什首先要解決的是第一夫人那些未公布也未付過款的禮品衣物這一敏感問題。她自丈夫就任以來一直在接受這些衣物。
到了年底,白宮律師向她解釋有關高級公職公布資產的法律,她簡直難以置信。問道:“這就是說連我的衣服也得公布嗎?”
“什麼衣服?”
“我從阿道弗、比爾·布拉斯和吉米·加拉諾斯那裏弄來的衣服呀。”
房間裏沒有人說話,大家都明白了她一直在接受服裝設計師們價值數十萬美元的衣服。南希這樣做其基點一直是“你們白送衣服來,我以我的名氣為你們白作宣傳”。所以,她從這些討她喜歡的設計師手裏接受衣服毫無愧色。過去,許多第一夫人也曾以批發價格購買衣物,但是誰也沒有走到光拿東西不給錢的地步!
“我想,我們還是把這看成是一個潛在的公共關係問題為妥。”一位行政官員大事化小地說。
“有一天,我整天陪著裏根夫人在居住區的淺綠色辦公室,這個房間的牆上飾印著花卉。這時,吉姆·貝克撞進來把她說了一頓,”第一夫人的一位高級工作人員回憶說。“他怒氣衝衝地喊道:‘南希,真見鬼!你必須停止這麼幹,必須立即停止。這會讓總統下不了台的。’
“‘噢,吉姆,我一定,我一定。’她說。
“‘南希,我不是開玩笑。別再這麼幹了。你聽到沒有?’
“‘好,吉姆,我聽見了。’她說。”
南希·裏根至少從阿道弗那裏收到了價值5萬美元的套裝、連衣裙和內衣,從瓊·路易斯那裏得到價值2.2萬美元的衣服,還有從加拉諾斯、比爾·布拉斯、奧斯卡·德·拉·倫塔和戴維·海斯等人那裏拿來的上千美元的東西。白宮的律師小心翼翼地向裏根夫婦指出,如果這些衣物都是免費贈送的,就必須以零售價格按可納稅收入申報。1978年通過的政府廉政法案,要求政府高級宮員及其配偶所收禮品價格在35美元以上者均要申報。
如果設計師們把衣服“借給”第一夫人,這些東西就不按可納稅收入算了,可是這種借貸隻能是暫時的,東西還要還回去。裏根夫人從未想過要還人家什麼東西。
連日來,白宮的律師們、總統助理、東翼樓的工作人員同第一夫人在一起開會或互通電話、或討論直至深夜,最終拿出一個方案,宣布這些衣服是從服裝設計師們那裏“借來的”,並且“穿過一兩次之後”便贈給史密森博物館、布魯克林博物館、保護西部曆史協會和波士頓美術館等處存放。
“1982年1月的某一天我接到希拉·塔特(第一夫人的新聞秘書)打來的電話,尋問我是否可以監督辦理一項處置裏根夫人的漂亮衣物的工作,這些衣服要以輪回的方式被送到各博物館去。”安妮·基吉說。她從前是紐約帕森斯服裝設計學校的校長。“雖然我明白這樣做是出於稅收問題,可我想這主意很不錯,所以我就答應負責處理裏根夫人的衣服這一工作。”
在紐約公共圖書館大廳裏舉行的全美時裝設計師發獎宴會上,基吉披露,在一張以第一夫人名義發來的電文裏有向博物館贈送衣服的詳細計劃。
“這樣做的目的是為了促進美國時裝工業的發展。裏根夫人認為我們的時裝設計是世界第一流的,”希拉·塔特說。“我們非常愉快做這項工作。它既有曆史意義又有教育意義。”
有人問塔特這一計劃是否為了避免將這些衣服以禮品申報而耍的花招,因為如果那樣申報,裏根夫婦就要增加納稅額。“啊,不,絕非如此。”她板著麵孔說。
裏根夫人在宣布這項計劃之前,打電話給所有送她衣服的設計師們,他們都表示公開支持她。
“給第一夫人服裝,我感到榮幸。”阿道弗對記者說。
“我想她做的任何一件事情都是有價值的,她現在為時裝業做了一件大好事。”戴維·海斯說。
“我認為這項博物館收藏計劃很了不起。”比爾·布拉斯說。
並非人人稱讚此舉。傑弗裏·比恩不是為她服務的設計師,他問道:“由誰來進行挑選工作?這些衣服拿到博物館去夠不夠格?”當聽說裏根夫人要親自選送她穿過的衣服時,他說,她把穿過的這些衣服再拿到博物館去,帶有電視商業廣告的味道。“他們聲稱她幫助槍救了美國的時裝工業,可是我並不認為美國時裝工業的處境如此可怕。”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