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認為這項計劃隻能抬高南希·裏根和與她有關的設計師。”拉爾夫·勞倫說。“我認為這對於整個服裝行業來說沒有什麼好處。這根本就代表不了70年代和80年代的服裝設計全貌。”
在此後的9個月裏,裏根夫人挑出15套願意出手的服裝,雇用私人信使送到基吉夫人這裏,其費用當然由納稅公眾負擔。“我收到6件阿道弗的、5件比爾·布拉斯的、兩件戴維·海斯的、1件瓊·路易斯的和1件加拉諾斯的服裝,”她說,“1982年10月以後我再也沒有得到任何第一夫人的信件,也沒再收到衣服。在這以後不久我就退休不幹了,就我所知這項工作也悄然終止了。”
基吉夫人退休之後,專欄作家、漫畫家和評論家群起而攻之,譴責南希那無底洞般的衣櫥,譴責她想免費占有這些衣服又不需納稅而炮製的狡猾計劃。
“這是以權謀私。”民主黨的謝爾登·科恩說。他原任國內收入署署長。“收入署的工作人員連一頓飯都不能白吃。白拿一件衣服比白吃一頓飯還便宜嗎?這些人不懂得這類事情做不得。這不是別的問題,而是趣味的高下問題。這帶有拉幫派、搞特權的味道。你可以用性命來擔保,提供衣服的設計師常常被邀至白宮……”
毫無疑問,白送的衣物是到裏根夫婦白宮來的“敲門磚”。阿道弗、加拉諾斯、比爾·布拉斯、奧斯卡·德·拉·倫塔和卡羅琳·羅伊姆等人常被邀請參加國宴。但是被這名單上找不到傑弗裏·比恩和拉爾夫·勞倫的名字。
這場毫不留情的抨擊持續了一個月,包括《紐約時報》登載的要求當局放棄接受借用衣物和衣服禮品的計劃的社論。第一夫人妥協了,她舉起了白旗並且宣布今後不再收集高級時裝,因為這樣做別人會“誤解”。
“第一夫人將停止接受美國時裝設計師的衣服。”她的新聞秘書說:“但是她將繼續把自己的服裝捐獻給博物館,因為她相信任
何一個時代的服飾都是當時人民的曆史的直觀體現。”
裏根夫人的新聞秘書告訴記者,第一夫人將一隻昂貴的手提包和一條皮帶還給了設計師朱迪恩·利伯。設計師感到很意外。提包和皮帶是6個月前作為生日禮物送去的。送還的東西上還附了裏根夫人的一張紙條,說她現在用不著這些東西,覺得別人還可能多用幾次。利伯是以製造鑲珠寶鍍金的夜禮服手提包而著名的。她又主動提出送一隻貓形的提包給裏根夫人,這是她的名牌產品。“夫人說:‘我不喜歡貓——我討厭貓。’”利伯回憶說。
第一夫人的新聞秘書還告訴記者,裏根夫人把從巴爾加裏珠寶行那裏借來、井戴著到倫敦參加查爾斯王子婚禮的首飾也還了回去。
第一夫人在感到已平息了公眾輿論之後,又回過頭來對饋贈的禮品照收不誤,隻是比過去更加謹慎而已。
“在這以後阿道弗告訴我們,不要再像從前那樣頻繁地往華盛頓饋贈服裝了。”奧斯卡·德·拉文說。“這回南希自己到紐約來取衣服。之後,她回飯店裏試裝。阿道弗不斷送給她東西,她都收下了。直到1987年她又讓人抓住了這個問題。”
有時候設計師會通過華盛頓的百貨商店安排,把免費的服裝送入白宮。1985年6月17日裏根夫人收到的一件設計師卡羅琳·羅伊姆贈送的夜禮服,便是通過這種渠道遞進來的。羅伊姆因此被邀請參加為印度總理舉辦的國宴。翌日清晨,《華盛頓郵報》登出一張照片,上麵有裏根夫人身著價值6000美元的一身綠白相間、兩件一套的時裝。這套衣服是通過華盛頓的加芬科爾百貨商店送的。裏根夫人的社交秘書加勒·霍奇斯從商店取回衣服,靠一名助手幫忙溜過白宮的檢查。加芬科爾商店處理這件事的那位婦女1985年4月18日還應邀參加了一次國宴。
“送給總統和第一夫人的所有包裹都必須先通過白宮接待員辦公室的檢查,可是加勒通過雷克斯·斯考頓(接待員)把衣服帶進來,沒有作為禮品申報。斯考頓為此頗感不安。”雪莉·沃特金斯說。“他說萬一有人發現那套昂貴的衣服是這樣被帶進來的,他會成為不道德行為的參與者。”
東翼樓的工作人員不想自欺欺人——他們清楚問題還沒有解決。南希·裏根在民意測驗中信譽極差。人們責備她妨礙丈夫的立法計劃,責備她導致許多女性退出共和黨,把她說得一無是處。
“第一夫人會有這麼大的破壞作用,簡直難以想象。但是裏根夫人……卻集中地代表了人們對這屆政府所強烈批評的那種東西,即所謂它對富人的偏愛,”政治分析家威廉·施奈德說。“她的形象是一個上等人太太,這種人把時間都花在買東西和在飯店吃午餐上麵。”
在《女士》雜誌上,格洛裏亞·斯坦南姆形容她是“一位少見的沒有任何興趣愛好的女人。”
朱迪·曼在《華盛頓郵報》上說南希·裏根冷漠無情,不關心他人。“她這種人感興趣的隻是在社交場合衣著入時而不是對社會有用。”
總統周圍的人們都在想辦法使第一夫人從她的房間裏走出來做點事情。共和黨全國委員會專門請公共關係專家來“製訂戰略”。東翼樓裏的高級工作人員們同邁克·迪弗、白宮負責民意測驗的理查德·沃思林、白宮負責防止藥物濫用政策辦公室主任卡爾頓·特納醫生等人一起研究了數月,“規劃”出一場讓第一夫人亮相的重頭戲,以便她今後能根據自己的一貫興趣投入禁毒鬥爭。
“我們感到,起碼我是這樣感覺,如果人們更多地了解南希·裏根,更多地了解真正的南希·裏根,就會喜歡她的。這樣,她就可以助總統一臂之力,並給總統手裏增加一張政治王牌。”沃思林說。
迪弗和希拉·塔特一樣為把第一夫人“擺”上禁毒戰場而感到憂慮。塔特告訴赫斯特報業公司專欄作家瑪麗安·米恩斯說。工作人員們都很擔心讓第一夫人介入這樣一項具有很大風險的公眾服務項目。“這裏有許多組織,如‘科學學派’,他們的動機是令人懷疑的,”她說。“我們同一些組織會過麵,但是采取什麼方式尚難確定。第一夫人是否也反對吸大麻?我們是否應該這樣利用她?”
起初,裏根夫人想同好萊塢的名人們站在一起,參加禁毒運動。所以,她手下人開始找羅伯特·埃文斯這位製片人,他製作了《教父》、《城市牛仔》、《愛情的故事》和《唐人街》等影片。可是後來埃文斯因藏有可卡因被發現,在紐約定罪之後,白宮急忙縮了回去。“那一回很危險。”一位助手說,“它告訴我們還有許多事情要學習。”
第一夫人很是苦惱,“我同她一起吃飯的時候,”瑪格麗特·杜魯門說,“她不停地問同我一起用餐的電視評論家戴維·布林克利,她如何才能夠改善自己的形象。新聞界讓她吃了不少苦頭,她不明白這是為什麼。”
最後,她打電話給她的占星術上。“新聞界同我作對,真是不公道。”她告訴瓊·奎格利。“我想得到別人的愛戴……我是一個大好人。你能告訴我該怎麼辦嗎?”
這位舊金山的占星術上同意助她一臂之力。奎格利告訴第一夫人要聽她的勸告,因為這些意見是靠排算星象位置得來的。這樣她就可以改變其形象了。
“我告訴她要參與一項誌願活動並且少宣揚同名流社會的接觸。”奎格利說。“絕對不能再在時裝雜誌上刊登有關她的文章,或者,起碼不再接受新聞界的采訪。放棄這類事情,對她來說是不容易的。”
經過4個月的準備,第一夫人的反對濫用毒品計劃開始實施。首先,她於1982年2月到佛羅裏達和得克薩斯兩州的防治中心作了兩天的訪問。地方新聞機構對此行進行報道,並受到中心主任們的讚揚。
“了不起!太棒了!”希拉·塔特在談及對裏根夫人的反應時這樣說,“大家都在注意這一問題,我們正希望如此。”第一夫人去紐約參加大都會博物館的《梵蒂岡藏品——教皇與藝術》展覽開幕式時,塔特一定要保證記者不抓拍她觀看裸體雕像的鏡頭。在華盛頓的國家美術館裏,裏根夫人身著華貴的禮服同邦尼·梅隆一道吃晚餐,塔特不允許記者照相。遵照占星術士的勸告,裏根夫人隻接受那些可以加強新形象的采訪,塔特非常謹慎地使裏根夫人不去回答記者們提出的某些問題。
“我為威斯汀豪斯做通訊記者時,去白宮采訪過南希·裏根。那時候她正在準備展開禁毒運動計劃,”帕特裏夏·薩同說。“天哪,對采訪的基本規定簡直令人難以相信。有關她的家庭、服飾、白宮的磁器及任何私人問題,我一概不許問,隻能問即將開始的禁毒運動方麵的事。希拉·塔特坐在那裏監視著采訪。我一偏離禁毒問題,問起別的事來,南希就看著希拉,不回答。希拉便威脅要給攝影用的燈具拉閘。她簡直太厲害了。我敢肯定她是在按裏根夫人的指示行事。每次采訪她都要親臨現場,因為南希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
瑪麗安·米思斯對第一夫人掩蓋自己無知的方式感到很詫異。“我去白宮采訪她,她走過來,手裏藏著一疊卡片,”這位專欄作家說。“她坐下時,把卡片壓在座位底下,被我看到了。她也察覺我看到了,就說:噢,這些能幫我提示一下。”
在此後的7年當中,第一夫人行程10萬多英裏,走訪了美國64個城市和8個國家,並且培育出3400個稱為“隻要說不”的禁毒俱樂部。每次出訪,她部要去吸毒者康複中心。她聽年輕人講述他們吸毒成癮的可怕經過。聽到他們述說如何從家裏出逃,為了吸毒而賣身的時候,她不禁要落淚。她目瞪口呆地聽他們講述齷齪的環境和犯罪墮落行為:“我從小就利用PAM牌的廚房噴霧劑使自己興奮起來”……“我把妹妹帶到一個碎玻璃坑裏,想要害死她”……“我偷了爸爸的一瓶‘雷公鳥’烈性酒咕嘟咕嘟都給喝了”……“我看到媽媽把毒品用曆匙灌到氣球裏拿去賣”。第一夫人聽到這些人講述如何戰勝自己,戒掉煙癮,禁不住鼓起掌來。每次快要結束的時候,她都要站起身來說:“我為你們感到驕傲。”並且每次講話,她都要掉幾滴眼淚。“我接到總統夫人辦公室主任的指示為她寫一些賺人眼淚的故事。”第一夫人的一位撰稿人說,“因為她要在每次講話中都顯出便咽、抽泣的情緒,所以我要編寫出那些最最荒謬的、勾人落淚的講話稿。她真不愧是一個老演員,她一邊發言、一邊依照提示,到一定時候準能哭出來。”
盡管她幾年來到處露麵,盡管學習了有關禁毒方麵的知識,南希·裏根從未能消除那種高高在上的法官式的態度。一次訪問加州帕卡伊瑪的一個吸毒者康複中心時,她聽了總共26個婦女講述的身世。她中間隻打斷了一次話,這是當一個婦女說:“我有6個孩子,其中3個是在懷孕期間染上毒癮的”。
“6個孩子!”裏根夫人對此難以相信,驚訝不巳。仿佛這個女人是匹種馬。“6個孩子?”
第一夫人在《華盛頓人》雜誌上讀到一篇南希·惠蒂爾·達德利的文章,敘述她因為吸毒耗財百萬,爾後又如何戒毒成功。她請這位少婦到白宮赴茶話會。這位正在康複的癮君子長得修長、美貌,出身於華盛頓的豪門世家,沃爾特·李普曼曾是她家的常客。她曾在最好的學校裏讀書。33歲的她仍然像一個大明星一樣貌美動人。她是裏根夫人請到白宮來的惟一一位吸毒者。這篇文章登出以後,她便被請到白宮主人的居處進行私人會談。
“嗯,你一定什麼都經曆過了吧?”裏根夫人問。
“是的,我經曆了不少,”少婦回答說。在文章中她講述了她和毒販子的往來、她的被捕和兩年的戒毒過程。
“告訴我,你賣過身嗎?”
“我……我……嗯,我……我想大概我出賣過靈魂,”這個女人說著,對這種急切想揭人隱私的問話極為不滿。
起初,在記者們的眼裏,第一夫人這個磁塑公主一般的貴人殺上禁毒的戰場,是要改變她那輕浮淺薄的形象。但是在1982年3月27日那天晚上,南希·裏根征服了華盛頓的記者們。
在一年一度的“烤肉”晚宴上,雲集了首都的名流顯貴。宴會中間一群大名鼎鼎的記者,總要演一出嘲弄政客的好戲。一個多世紀以來,宴會上的插科打諢不知“烤糊”了多少位國家領袖。他們有句格言,把這叫做“糊了皮,燒不焦”。按照傳統,兩黨領袖要以妙語作答,並且總是由美國總統來唱壓軸戲。雖說他會受一番煎烤,卻又有600位打黑領結的賓客向他舉懷致意。林登·約翰遜在感到被這群人毫無道理地戲弄了一番之後,對這種一年一度的宴會很反感,說:“這跟往傻子身上扔牛糞來尋開心沒什麼兩樣。”羅納德·裏根稱此為“我所看到的最高雅的酷刑”。
裏根夫人的工作人員知道這天晚上第一夫人會成為他們的笑柄,就去詢問俱樂部的負責人能否讓裏根夫人參加演出。晚會上的節目安排了一首用《舊玫瑰花》的曲調改編的歌曲《舊衣服》,嘲笑第一夫人那些價格昂貴卻又不付分文的服裝。俱樂部的人聽說第一夫人也要出場,就邀請她登台給記者們點厲害。她很理智沒有接受。但是在工作人員的勸說下,她相信在美國的這些名流麵前唱首歌曲自嘲一番,結果會是出人意料的。
“開始時她嚇壞了,後來我們找到(總統撰稿人)蘭登·帕文為她寫了一首幽默諷刺小詩,並且請來一名鋼琴師,每天來白宮為她練唱,”一名高級助理說。“到了‘烤肉’宴會那天,她還有些忐忑不安,可是她的表演極為出色。”
那天晚上,她陪總統來到首都希爾頓飯店。他們坐在台上,同台就座的還有副總統布什夫婦,蘇聯大使阿納托利·多勃雷宇,另外還有9個國家的大使,4位最高法院大法官和內閣大部分成員。她很清楚坐在她對麵的那群人裏,有許多是和她作對的。演出剛到半截,上來一名記者,模樣打扮得像第一夫人,扯開嗓子唱道:
舊衣服,
舊衣服,
博物館、巡回展,
他們得到好喜歡,
下邊窟窿沒瞧見。
再見了,舊衣衫,
衣服從不穿二遍。
克萊因、阿道弗,
還有勞倫、布拉斯,
一流服裝老娘穿。
羅德街呀羅德街,
我在華府把你念。
破衣服、舊戒指,
用完一齊來捐獻。
服裝大師真吐血,
衣裝華麗王侯羨。
羅尼縱把福利砍,
金發還得配王冠。
歌曲唱到一半,南希突然起身離去,許多人以為她要退席。丈夫也以為她是去衛生間。幾分鍾過後,她在台上從衣服架子後麵探出頭來,對樂隊說:“給我奏那個曲子。”
人們望見一個纖細的身材,她足登一雙黃色的唐老鴨靴,肩披白色羽毛圍巾,脖子上掛著一串假珠子,頭頂一隻肥肥大大的軟帽,身上裹著一件用別針綴起來的紅黃兩色的夏威夷裙。室內鴉雀無聲。當人們看清楚這就是第一夫人時,更是目瞪口呆。之後人們起立鼓掌。南希平日就喜歡唱歌,這時悠揚地唱道:
舊衣服,
舊衣服,
時裝展後身上穿。
我那毛領膠布衣,
羅尼隻花一角錢。
要說新的有一件,
就是這塊花瓷盤。
雖說我難跟王後比,
羅尼也不必買縫紉機。
舊衣服呀舊衣服,
讓米斯給我縫一氣。
“人們大為驚歎。”希拉·塔特說。
“沒人想到裏根夫人會有這一手,會自嘲自諷。”《紐約時報》的赫德裏克·史密斯說。
“我很長時間沒有看到這麼精彩的表演了。”弗吉尼亞州州長查爾斯·羅布說。
“這是和威廉·詹寧斯·布賴恩的‘金十字’講演一樣精彩的節目。”國會圖書館館長丹尼爾·布爾斯廷說。
第一夫人為人們的喝彩又加演了一段。然後她把一塊畫得像白宮裏的瓷器盤子掉在地上,摔了個粉碎,她翹起靴子向觀眾深鞠一躬,下場去了。那天晚上,雷鳴般的掌聲回響在大廳之中。
第二天《華盛頓郵報》以“第一夫人在一年一度的烤肉晚宴上大出風頭”為題做了報道。對南希的看法,在民意測驗和新聞報道中,都出現了積極的趨勢。公眾開始了解第一夫人有幽默感,敢於自我嘲弄。南希是最終的勝利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