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想要一條紅圍巾，想讓它蝴蝶一樣纏在脖子上，這個奢侈的念頭象煮沸的開水一樣在她心頭經久不息。
可是紅圍巾驕傲的旗幟一樣地飄動著，飄在女孩遙不可及的視線裏，飄在擺攤老人高高的貨架上。
老人的小攤逢圩就會準時地出現在小鎮的十字路口，發卡、絲巾、線襪等一些琳琅滿目的商品將老人包圍，老人安祥地坐在小攤中央，象一顆巍然不動的棋子。
女孩蝴蝶般地落在小攤前的時候，棋子動彈了一下，老人笑了，露出了一口殘缺不齊的牙齒。
女孩梳著兩隻細細的小辮子，一件花格子襯衣顯得又短又小，已是初冬的季節了，她還赤著腳，女孩的眼睛落在貨架的最上方，落在那一條鮮豔的紅圍巾上。
老人善解人意地將圍巾取下，遞給女孩，女孩有些羞澀地搖著頭，老人不說話，將圍巾給女孩圍上，又將一麵小鏡子亮在女孩麵前，女孩看到鏡子裏的自己，笑了。
圍巾是羊毛絨的，又寬又長，圍在脖子上既美觀又溫暖，女孩戀戀不舍地將圍巾從脖子上取下來。
“想買嗎？”老人依然笑著問。
女孩卻搖搖頭，驚兔一樣地跑開了。
隔天，老人又見到了女孩，女孩象隻蝴蝶一樣悄然無聲地落在他的小攤前，然後她的眼睛又落在那條紅圍巾上。
老人又將圍巾取下來，輕輕地圍在女孩的脖子上，然後又亮起一麵小鏡，女孩在鏡子前留戀了一會又將圍巾取下了。
“沒有錢？”老人問。
女孩點點頭。
“送給你吧。”不知為什麼老人心一熱，這句話脫口而出。
女孩搖搖頭，驚兔一樣的跑開了。
打那以後，女孩沒有再出現，老人依然會在圩日準時的出現在鎮的十字路口，老人靜靜地坐著，迎來送往的人群中，老人總感覺遠處有一雙眼睛在盯著他貨架上的紅圍巾。
“這條圍巾很漂亮，媽媽我要！”一個和女孩年紀相仿的女孩子牽著媽媽的手，嗲聲嗲氣地叫著，她的媽媽，一個四十開外的女人，還沒到真正意義上的冬天，卻穿上一件裘毛大衣。
“乖，媽媽買給你就是。”女人用塗著指甲油的手指指著那條紅圍巾說：“怎麼賣？”
“不賣。”老人說。
“不賣？不賣你掛在這裏幹什麼？”女人皺著眉，很不高興。
“媽媽我要！”女孩加大了聲音叫。
“多少錢，我不講價。”女人說。
“多少錢都不賣。”老人慢慢地，一字一句地說。
“神經病！”女人斜了老人一眼，牽著哭鬧的女孩走遠，老人的臉上露出一絲不易覺察的微笑。冬天漸漸地走近了，風吹動著貨架上的紅圍巾，象一麵旗幟一樣飄揚。
幾年後，小鎮上走來了一位少女，十字路口，小攤還在！少女蝴蝶一樣地落在小攤前。
“我想買這條紅圍巾。”少女指著貨架上飄動著的紅圍巾。
“對不起，非賣品。”攤主隨著聲音慢慢抬起頭，露出一張稚嫩的臉。
“為什麼不賣？”少女問。
“我爺爺交侍過的，這條紅圍巾永遠不賣，它是送人的。”
“送給誰呢？”
“一個小女孩。”男孩說。
“那你為什麼不送給她呢？”
“小女孩後來沒來過呀，再說了我也不認識她。”
“那你爺爺呢？”
“我爺爺死了。”男孩說：“可是爺爺交待過，這條紅圍巾不能賣，是要送給一位小女孩的，所以，對不住啦。”
“我就是那位小女孩。”少女說。
“騙人。”
“真的，不騙你，我就是那位小女孩，現在我長大了，我有錢買下這條紅圍巾。”
“那你不用買，我送給你吧。”男孩說，他相信少女的話。
“我媽媽的脖子上長著一個腫瘤，走路時歪著脖子，很醜很讓人笑話，我就想買一條世上最漂亮的圍巾給她圍上，可是我沒有錢，現在我有錢，我可以買下很多條紅圍巾，隻要我願意。”
“那你快買下吧，給你媽媽圍上，這樣就沒人笑話你媽媽了。”
少女微笑著點頭，她將錢遞給男孩，握著圍巾，在手裏反複摩挲，然後遞給男孩。
“你給掛上去吧，掛在那最高的地方。”
“你不是買給你媽媽的嗎？快給她送去吧。”
“我媽媽走了。”
“去哪了呢？”
“和你爺爺一樣，去了一個很遠的地方。”
男孩看著少女，看了很久，然後他小心地疊著紅圍巾，不一會便將圍巾疊成一朵花的樣子，他認真地將“這朵花”掛在貨架的最高端。
男孩看看少女，少女看看男孩，倆人都笑了。
紅圍巾高高在掛在貨架的最上端，像一朵開不敗的紅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