１５
一進入十二月，聖誕節的氣息是越來越濃厚了。
那些從留聲機裏流出來的甜蜜而憂傷的歌曲，那些鬆樹的略帶苦昧的清香，那一陣緊似一陣的雪花，那些擺在商店櫥窗裏的聖誕樹的裝飾，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訴你，那個普天同慶的節日就要來了。
節前，果爾達變得很忙碌。她接了幾個晚會的鋼琴伴奏，還有幾個鋼琴獨奏，除了薇拉之外，她又教了幾個孩子。收入增加了不少。
那段日子，果爾達幾乎隻有一個想頭兒，就是掙錢，掙錢，再掙錢。掙錢成了她生活中很重要的事。可是掙來的錢她又絕不肯輕易花掉，而是把它們存起來。家裏的飯菜清淡依舊。
夫妻倆都心照不宣，他們在為一個共同的目標努力著。聖誕節的前兩天，夫妻倆各自都上街了。回來時兩個人都很歡欣，兩個人的懷裏都揣著錢。“也不知道夠不夠？”
“數一數，看夠不夠。”
就數。加上原來的積蓄，差不多了。
可是他們彼此望望，發現各自都少了些什麼。果爾達少了那對祖母綠的耳環，闊夫曼腕上少了手表。
“走吧，我們去。”他們說。他們彼此望望，輕輕地挽起胳膊。
這是他們的秘密行動。他們沒有告訴小思帝恩，為要給他一個驚喜。也許驚喜之餘，小思帝恩的病就會好了。
祖母綠不珍貴。英格爾手表不珍貴。一個健康快樂的兒子才是他們最珍貴的財富。踩著“咯吱咯吱”作響的積雪，他們走進那家琴行。他們用熱切的目光瞥了一眼牆上。驀然間，他們傻了，蒙了。
原來掛三把小提琴的地方，他們來了無數遍、看了無數遍的地方，剩下兩把琴，他們家的那一把不見了。
“哢！”如大雷劈來。“嘩！”如大水襲來。
夫妻倆互相攙扶著，他們幾乎要跌倒，要站不穩。“請問……”闊夫曼哆哆嗦嗦，隻說了兩個字。
“你們是問那把琴吧？”夫妻倆無限憂傷又充滿希冀地點點頭。“賣了。”琴行老板平靜地說。大雷再一次劈來。大水再一次襲來。
夫妻倆幾乎站立不穩，他們快要被擊垮了。“為什麼……”果爾達沒有問下去。
“我是一個生意人……”琴行老板也沒有說完，他無須再說什麼了。
果爾達眼前一黑，跌坐在地上。
闊夫曼急忙去扶她。他肩上的一個袋子滑落在地上。那袋子很沉，落在地上，重重的一聲。琴行老板瞥了一眼，那袋子裏麵都是錢。
琴行老板有些後悔。中國有句老話兒，叫“飯與饑人，話與知人”。看來這是真要買琴的主兒，若是賣給他們，價錢也許會再貴一些。
風雪中，夫妻倆互相攙扶著，回家去。潔白潔白的雪地上，留下他們歪歪斜斜的腳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