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村子裏的狗一到夜裏總是大吼小叫。上寺的人都紛紛議論說,是不是要出啥事,怕又要地震了吧。村裏人開始慌亂起來,有的到遠處親戚家躲避;有的加固房子,全家人擠在一起睡;有的住窯洞的,早早搬出窯洞睡在柴禾垛裏。就在人們防地震的當間,一件奇怪的事情發生了。
一大清早,村裏的人到清真寺嚷嚷,說他家的羊不知被什麼咬死了幾隻。我領人去看過了,斷定是被狼咬的。過了幾天又有人來報信,說他家的羊也讓狼給吃了。狼給鄉親們造成了不小的損失。回民是禁吃死物的,死了的羊隻能挖深坑埋掉。狼吃羊的消息不脛而走,弄得家家戶戶不得安寧,一時間也沒有辦法去防範。
有一天帥爾卜睡到半夜說心慌,叫我起來去看羊群,我們兩人提著馬燈一前一後走到羊圈跟前一看,“我的媽呀!”帥爾卜驚叫了一聲,有一隻牛犢一樣大小的野獸突然躥出羊圈,向山溝裏跑去。我用馬燈一照,有十幾隻羊躺在地上。帥爾卜到底還是個娃娃,當時嚇得直往我懷裏鑽,我也嚇得心咚咚直跳。因為天太黑,當時也沒看清楚到底是個啥東西。等天亮一數,圈裏的羊被咬死七隻,一隻羊的大腿都被吃沒了;牛圈裏一頭母牛脖子被咬了一口,脖子兩邊各留下兩個深深的牙印,手指頭都能入進去,估計不是一般狼咬的。牛脖子不一會兒腫得比牛頭還粗,阻得牛喘不過氣來,我叫帥爾卜拿刀子過來,把牛宰了。
為了怕村裏人恐慌,我們全家人說好了,誰都不要到外麵亂說,就說羊是狼咬死的,等再察看幾個晚上,弄清楚到底是什麼動物時再做商議。
誰知還沒等晚上,村東頭楊大爹的五歲孫女,跟哥哥在樹林裏拾柴火,突然從樹林深處躥出一隻龐然大物,一口咬住妹妹的後脖跟,跑到密林中去了。哥哥嚇得哭著回來告訴了大人。楊大爹聽了當場暈倒了,娃娃的媽哭得死去活來。他大領著村子裏十幾個人在樹林裏找了半天,跟著流下的血跡,找到了女娃娃一雙鞋,滿是血水的破衣裳、爛褲子,慘不忍睹。他大哭得癱在地上被鄉親們背了回來。
是老虎、豹子、狐狸,還是狼?大家議論紛紛,莫衷一是。不管怎麼說,不除掉這害人的野獸,老百姓是過不上安寧日子的。
這幾天清真寺裏天天有很多人,議論野獸吃人的事。有人說,過去南華山虎、豹、狼、蟲啥動物都有,因為山大林深,林子裏有吃的,很少有虎狼出來傷人的。大地震後,虎、豹、狼、蟲幾乎絕跡了,可能是這幾年我們甜水溝一帶樹多了,林密了,一些存活的大動物出來到這裏找食吃,它們碰到羊吃羊,碰到人吃人。有的人猜測說,是不是別的山裏的老虎沒有吃的了跑出來傷人;更有人不沾邊地說,聽說不孝順父母的人,做了虧心事的人,易卜劣廝變成野獸專門吃這些人。說歸說,議論歸議論,總得想辦法為民除害。我跟清真寺裏的阿訇、滿拉一起商量,找來獵槍,組織人員,主動出擊,想盡快把野獸打死。村裏的小夥子經我一動員,大家都願意參加。我挑選了七八個壯勞力,讓他們每個人都自個想辦法借獵槍,又從鄰近村子找來獵人老張、老薜,組成打獵隊,請老張、老薜負責指揮。說幹就幹,我們當晚就行動,打獵隊埋伏在村子裏野獸經常出沒的地方,大家以口哨聲為號,一有動靜,一起出動,對野獸開槍。
天空繁星閃爍,彎彎的月牙兒在雲層中穿梭,照出微弱的光亮。天越來越黑,村子裏各家燈火逐個熄滅,整個村莊沉浸在一片漆黑當中。因為是守獵,埋伏的人都把神經繃緊,注意著每一個動靜,想盡快看見野獸出現。
都說夜深人靜,但外麵一點也不平靜。蠍子、爬蟲、螞蟻夜裏全都出來活動覓食;幾隻鳥兒在樹林間拍打翅膀飛來飛去,窺視著地麵的小動物;幾隻老鼠嘰嘰嘰嘰,在洞外相互打鬧;一隻野貓四處遊走,好像傷心地哭叫著尋找同伴;一隻野兔子受驚後連蹦帶跳飛速從人眼前跳過。
夜似乎變得很漫長。大夥待久了,有的隊員蹲著睡著了。有幾個人無聊,頭對頭湊在一起低聲說閑話。老張說:“狼最狠,見著動物一口上來,就把喉嚨咬斷了;但狼一般很少到住家戶來偷食吃。狼很有母性,也特別通人性。有一次我們打狼,在一個狼窩前守候了一整天,終於打死了一隻母狼。一看母狼的奶頭知道狼窩裏還有狼娃子,我們有一個人爬進狼窩裏抓出兩隻小狼娃子。有意思的是,還從狼窩裏拉出一隻山羊來。剛拉出來的山羊一鬆手,又鑽進狼窩裏。”有人問:“狼為啥不吃羊?”老張說:“母狼剛生下狼娃子時,可能這隻山羊是母狼叨回來的山羊羔,是讓狼娃子耍的。時間長了,狼和羊熟悉了,羊身上都有了狼的味道,母狼就不吃山羊了。”又有人問:“那羊又不吃肉,怎麼沒餓死?”老張笑了笑說:“狼其實很聰明,和狗一樣,會放羊。白天把羊羔趕出洞外吃草,晚上再把羊趕回洞。時間一長,山羊自己會出洞吃草,進洞睡覺。”老張還意味聲長地又加上一句:“山羊有狼保護,很安全。”大夥聽了隻咋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