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天的樂隊來“腐魔”演出的那天,婁允和阿健借了車出去野遊,大概,婁允又在Google地圖上搜索到了什麼世外桃源,沒準,他們現在正享受著男耕女織的田園牧歌呢。所以,作為親友團的幸存者、唯一代表,事實上隻有我一個人出席了這次盛大首演。如果中途若天一定要動用‘求助親友’這一功能,也隻有我暫時給她胡亂弄個僅供參考的解決方案了。
僅僅是搬運樂器就花費了很大的功夫。最吃力的就是傑的那架差不多可以在博物館裏展出的老鋼琴了。搬家隊的農民工們使出了渾身解數,才將它既落在了想要的位置、又沒有讓它散架成可供取暖的木材。傑打開鍵盤蓋子,半蹲半站著來了個G大調第十四練習曲的五至二十一小節,然後,搖頭晃腦地笑了。
“唉,隻是完了搬回去時,又得提心吊膽老半天啊!”
“想那麼多幹嘛,閑著也是閑著”,若天確認似的又推了推鋼琴的側麵。
“我想起有一次我們搬電腦機房”,桌還是那麼沉沉的,沒有一點要講笑話的架式,“最沉的是那些UPS電池塊。你們見過吧?看著不大,跟中號尺寸的工具箱似的,但一個就有五十公斤。三個砌成一組。搬家隊的隊長自持有一身蠻力,根本不把那幾個箱子放在眼裏,根本不想估計一下它們的重量,上去一用力,紋絲不動,再用力,還是不動,咦!隊長奇怪了,圍著電池組轉起了圈,是不是有螺釘把它們固定在地板上了?”
隊友們哈哈大笑了起來,並在笑聲裏穿梭進鋼琴鍵被很隨機按下的非協調音。
搬運是一回事,裝配又是另一回事。這回該若天的架子鼓凳場了,大家一起拚湊,架子、鐃鈸、踏板......像某種成人智力拚接遊戲。完了,若天也像傑一樣,半蹲半站著來了一段降B調奏鳴曲的最後五個小節,聽完立釵悠揚的漸弱顫音,若天的“哈哈”比之剛才傑的更具穿透力。
到了吃晚飯的時候,我才裝作找不到晚宴服似的姍姍來遲。若天打了N次電話催促。趙哥老遠就在招手,走過去後就被若天拉著按在一個事先定好的座位上。
“這是貓,我的現任男友”。我注意到若天意味深長地在桌的臉上多停留了一會目光,我還看到趙哥有一點點吃驚的開張的嘴:‘上次不是還裝得跟剛認識似的嗎?’
若天逐一介紹了她的哥們和他們肩負的樂器、以及他們作為樂隊這個構架的支撐角度。我們一一握手,相互宣稱:“以後就是一家人”。然後,趙哥開始致辭勸酒,無非“兄弟啊”“賞光啊”“不喝酒就是看不起誰啊”的酒桌辭令。我不擅長、甚至有些怕這種端起酒杯來說老半天血濃於水的話的表演。我忍不住地又調控起自己的幻想,於是他們漸漸被我模糊、慢慢拉遠,感覺上,我差不多要坐到趙哥的櫃台後麵去了。
但我一偏頭,發現了桌仍然清晰地坐於我的旁邊,就像我們倆約好了一起來到趙哥櫃台後麵的棋盤兩邊相對而坐似的。我覺得我舉起了一顆黑棋,放在天元上。
“剛才看到你的時候,我以為是從鏡子裏看到了我自己”,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幻覺,請問,還有人這麼認為嗎?
“有同感”,桌微笑起來,“我還奇怪呢,這麼老半天了,怎麼沒有人說我倆很像呢?”
這麼說,不僅是外表,心靈也泛起了同樣的漣漪,我開始由驚異轉變成了憂慮,“看過《ThePrestige》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