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見過阿健打籃球,打那以後,阿健就碰都不碰籃球,但是據阿健閑散的語言堆積,我得以差不多親自來到球場邊上,形而上地看到阿健投出絕殺對手球的那一瞬間,它在空中劃出的美麗弧線像一個反括號,可惜球沒進。
數學係的女生很少,在這樣的環境裏成長起來的男生,心理很糾結。就說阿健吧,中文係的那幾個怎麼看都不順眼的後衛,他閉著眼睛都能把他們晃倒、穿越、在他們頭頂上狠狠地得分。但,這時中文係女生啦啦隊的隊員們齊聲喊叫‘截住他!’,阿健如有根繩子栓在手中的球、就會魔術般的跑到中文係後衛的手上,其怪異程度等同於‘煮熟的鴨子飛了’。但阿健是誰?你也不想想,阿健曾經在學校籃球隊裏呆過半年,隻因不滿教練陰陽怪氣的訓練,才憤然離去。阿健憑借強烈的防守意識和非凡的爆發速度,還是趕到了防守位置,他的嘴角出現了冷酷的一撇,他已經想象出給那個居然敢從他手中斷掉球的‘半瓶醋’家夥他媽的一個天大地天大的火鍋,然後學穆大叔的做一個‘別鬧了’的甩食指手勢。但,這時中文係女生啦啦隊的隊員們又齊聲喊叫‘過掉他!’,所以阿健的那些預想又被‘半瓶醋’一手全部推下桌子去:‘半瓶醋’一個假動作將阿健晃倒,然後穿越、在阿健的頭頂上狠狠地得了兩分。看著邁著彈簧步跑過去和啦啦隊女生們擊掌慶賀的‘半瓶醋’,阿健委屈地賴在地上不起來,心裏打翻了半瓶醋,也許是一瓶。
但第二年的比賽就不同了,阿健憑借非凡的個人魅力,組建了姿色、人數、奔放指數都壓過對手的女生啦啦隊,甚至在他的啦啦隊裏麵混雜著中文係的女生。‘從精神上,首先就要勝過對手’。阿健心潮澎拜、久久不能平靜,他甚至不想上場打球了,他更願意帶領著他的啦啦隊向對方施壓、給對方造成大麵積的心理陰影。事實證明,心理因素確實是關乎生存和發展的大計。數學係不僅打了個漂亮的翻身戰,阿健還給了去年那個‘半瓶醋’七至八次的穿越得分、二至三次的麻辣大火鍋。比賽結束後,阿健特意來到早已啞火的中文係女生啦啦隊的漂亮隊長前,向她道謝。女隊長很迷惑,謝什麼。謝謝你去年的這個時候刺激了我,激發了我內心強烈的求勝性I欲,所以才有了今天我的重見天日。阿健打心裏的認同韓信功成名就後如何感謝當年給自己跨下之辱的地皮流氓的故事。
在阿健講述這些往事時不由自主流露出來的眷戀神情中,我基本理解了阿健放棄籃球時的痛苦。那不能隻以他老媽說的‘玩物喪誌的一種餘業愛好’來概括,那是一種溶入骨髓的生活、還是一種不遜於戀愛的執著情感,我相信說‘再見’的阿健,內心的痛楚遠甚於什麼十字韌帶的什麼又什麼撕裂。
“幸虧,我又遇到了網球!”。阿健喜歡講述籃球和網球帶給他的不同人生感悟、以及他由此得出的成長象征。籃球,年少輕狂、激進熱烈、肆意揮灑、團隊精神、再配上年輕女孩的啦啦舞姿,輸也罷贏也罷,不辯寂寞滋味。而網球,內斂含蓄、幽雅從容、孤獨內心、把玩寂寞,無需觀眾、無需呐喊,一個溫暖的眼神就足矣!
我同意,盡管我沒有那麼熱烈地愛過籃球。但,你的意思是:我們真的老了?
阿健從數學係畢業出來後,蟄伏了兩年,考試取得了注冊會計師資格,又蟄伏了一年,考上了公務員崗位。我戲稱他可做‘代考試槍手’這一行。
當然,阿健的考試過關之路也充滿了坎坷、起伏和不安,我指的還是心理。那時,我們剛剛進入無所不談、很欣賞對方世界的這樣一種狀態。我們周末都要約了打球,隔三插五的阿健複習累了,就來找我一起散散步,或是去喝杯啤酒。阿健從來不談有關考試的一切:什麼過了幾科啦?什麼哪裏又有什麼困難啊?什麼考過或考不過要如何打算啊......統統不談,用他的話說:‘我就是為了暫時忘記那些該死的考試,才來找你講話的’。我們分享有什麼好電影,世界網球巡回賽來到了哪種場地,誰的狀態不錯、誰是世界第一,還有很多道聽途說的網球技術。偶爾,也談談他現在的女友、或我現在的女友,我還以為專心備考的阿健少了令他歡喜、令他憂的女友們了,其實不然。阿健是我為數不多的、可以談論到性方麵的哥們,我們探討了好長時間的性技巧,得出了結論:那些所謂的技巧,都是很低級別、很膚淺的事,充其量不過打了場發揮上佳的比賽而已。阿健每次考試過關,都要主動請我吃飯。分享好友的好心情,真是人生快事!但我還是會有暗暗的神傷:我自己怎麼也尋不到阿健這種很明確的人生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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