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紅鬆鼠小心翼翼地穿過矮橡木叢,在雪地裏忽跑忽停,就像被風吹起的枯葉,有時朝這邊飛跑幾步,消耗了不少力氣,小腿移動的速度快得驚人,好像在參加比賽。有時又朝那邊跑幾步,不過每次都不超過半杆地,然後猛地停住,做個鬼臉,翻個跟頭,似乎全世界的眼睛都在關注它,即使是在最偏僻的森林深處——和舞女一樣。它磨磨蹭蹭,徘徊猶豫,浪費了不少時間,不然它早就達到目的地了——我從沒有看到一隻鬆鼠泰然自若地走過——但是,突然間它就爬到了小油鬆頂上,如同上了發條的鍾,責罵所有想象中的觀眾,似乎是在自言自語,又似乎對全世界發表演說。我不知道原因,也許連它自己也不知道。
後來,它來到玉米堆前,找到一個合適的玉米,按原來不規則的三角形路線跳來跳去,跳到了我窗前的木堆頂上,它在那裏正視著我,一坐就是幾小時,還不時銜來新的玉米棒,開始時還狼吞虎咽地大嚼,把吃了一半的玉米亂丟。後來它更挑剔了,玩起玉米來,隻吃玉米芯,而且隻用一隻爪子抓著玉米棒。突然一個疏忽,沒有抓住,玉米掉到了地上,它便做出一副疑惑的滑稽相,看著玉米似乎在思索:難道它是活的?是把它揀起來還是拿新的?還是幹脆走開?它一會看玉米,一會聽聽風聲,僅僅一上午,這個淘氣的家夥就這樣糟蹋不少玉米,最後它選定了一個又大又粗,比它自己還要大許多的玉米,靈巧地拖著走向林中,像是一隻老虎拖著水牛,它又按著原來曲折的路線,走走停停,拖著玉米艱難前進。似乎這根玉米太重了,不斷地掉下來,它讓玉米處於介乎垂直線和水平線之間的對角線狀態;下定決心把它拖回去,——少見的魯莽又古靈精怪的家夥,——它就這樣把玉米拖回家,可能是四五十杆之外的鬆樹冠上。後來我發現玉米芯在林中被扔得到處都是。
最後,鰹鳥來了,我以前就聽過它們刺耳的叫聲,當時它們小心翼翼地從八分之一英裏外的地方飛過來,從一棵樹上鬼鬼祟祟地飛到另一棵,慢慢靠近,並且不時揀起鬆鼠掉下的玉米粒。然後,坐在一棵傾斜的鬆樹主幹上,試圖很快吞下去,但是那個顆粒對於它們的喉嚨來說太大了,哽在喉間,它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吐出來,最後花了將近一小時的時間不停地用它們的嘴去啄。它們是一群公然的強盜,我很不屑;不像那些鬆鼠,剛開始時有點羞怯,後來就理直氣壯地好像在搬自己家的東西一樣。
這個時候,山雀們也成群地飛過來了,它們揀起鬆鼠丟下的碎屑,飛到最近的椏枝上,用爪子抓緊用小嘴輕啄,就好像這些是樹皮中的蟲子,一直啄到它們細小的喉嚨難以吞下去為止。我的木料堆裏每天都有一小群這樣的山雀來飽餐一頓,它們有時也吃我門前那些碎屑,發出微弱而含糊的聲音,就像草間冰柱的清脆聲,或者輕快地唱著:“代,代,代。”更奇妙的是,在如春的日子裏,它們從林中發出的聲音“菲比”頗有夏意。後來它們和我熟識了,有一隻飛到我正抱著進屋的木柴上,毫不畏懼地啄著細枝。有一次,我在園中鋤地時,一隻麻雀在我的肩膀停留了一會兒,我覺得這比我佩戴任何一枚肩章都要榮耀。最後鬆鼠也和我混熟了,偶爾抄近路時就從我腳背上踩過去。